尉迟恭满腔怒气而来,原本以为是张行成故意刁难自己,将铸造局生产的火器发放至其他部队使得自己这边难以及时操练、补充战力,但此刻见张行成如此言语,却发现这厮忝为兵部尚书难道时至今日仍无法掌控兵部,已被属下官员架空?
官场之上这种事屡见不鲜,可张行成好歹背后有整个山东世家支持,兵部之内权势最高的崔敦礼又是博陵崔氏子弟,两人算是血脉相连,却不想也落入此等尴尬境地……
但他今日前来是解决问题的,自然不会同情心泛滥。
当即黑着脸,咆哮道:“汝即为兵部尚书,兵部之务自然由你掌总,你自己无能又怪得谁来?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理由搪塞于吾,吾今日来只要火器,别跟老子废话!再敢聒噪,真以为老子不敢在此教训一回?”
这话可不是他吓唬人,如今整个关陇门阀都将未来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自己也想趁着如今易储风波攫取更多利益,偏偏麾下部队连番征战损失严重,若不能及时补充,到时候面对旁的装备精良火器之部队,拿头去跟人家拼?
部队不仅是他的命根子,更是他的前途所系,断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延迟火器发放,影响部队战力。
张行成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害怕尉迟恭当真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他一顿,可如此当面羞辱也可接受,遂干脆道:“想要火器,吾是没有的,要么鄂国公您亲自去铸造局讨要,要么直接去陛下面前打官司,除此之外,吾别无他法。”
面对张行成的强硬,尉迟恭也有些无奈,难不成当真在这兵部衙门将他揍一顿?
他又不是傻子。
到时候气虽然出了,可官司却也惹下了,陛下现在龙体有恙、脾气不好,自己说不得要遭受严惩。
不过气势汹汹而来,自然也不能这般灰头土脸便走了,他阴沉着脸,道:“柳奭呢?铸造局是他负责,让他过来,老子好生问问他,何以这般欺辱于我?”
见到张行成不好对付,便将矛头转向柳奭……
张行成也不废话,柳奭对崔敦礼言听计从,他深恨已久,自然不会予以袒护,对门外书吏道:“去将柳郎中请来,鄂国公油滑要问。”
“喏。”
书吏赶紧快步离去。
未几,一身官袍的柳奭抬脚入内,分别见礼,而后自顾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接过书吏递来的茶水,笑问道:“鄂国公大驾光临,兵部上下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世家子弟讲究一個温润如玉,且柳奭本人长得也极好,如此温煦笑容、神态谦和,的确丰神俊朗。
但上座的两位盯着他却越看越是刺眼……
柳奭浑然不觉,慢悠悠的呷了口茶水,抬眼看向面色黑如锅底的尉迟恭。不过这位素来脸黑,一时半会儿倒是不能从脸色观摩其心情……
尉迟恭沉着脸,语气不善:“铸造局已然复工多日,但本帅麾下尚未接收任何火器,致使军队训练严重延误,军中上下怨声载道。今日前来,便是要问一问柳郎中,到底何时能够给予右侯卫火器补充?”
他心中憋着气,但却也不愿在柳奭面前太过失礼。
兵部郎中虽然只是个小官,有几分实权却也不在他眼中,但河东柳氏乃河东门阀大族,文脉昌盛,朝中多有故旧。兼且乃是晋王妃之舅父,与晋王府纠葛颇深,万一将来晋王成为新储,这柳奭难免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以尉迟恭的身份地位固然不至于捧红踩黑,但也不愿给自己凭白树敌,若能好好商量,忍一时也未尝不可……
柳奭闻言,露出一脸错愕,先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张行成,再看向尉迟恭,愕然道:“军械如何分配,优先供给哪一支部队,此乃兵部事务,岂是下官区区一个郎中能够做主?您应该与张尚书商议才是。”
张行成冷哼一声,与我商议?
你们把持兵部事务将我这个兵部尚书提出门外的时候,怎么不与我商议?
不过他自不会当着尉迟恭的面前闹“内讧”,故而只是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尉迟恭看看一言不发的张行成,彻底相信这位已经被兵部官员架空,遂对柳奭道:“本帅也不难为你,火器军械分配之事暂且放在一边,只问你如今铸造局每日产出火器多少?”
就算不能全额装备,总能少给一些吧?兵部先是经由晋王殿下检校兵部尚书,后又有张行成任尚书,却依旧在房俊党羽把持之下,想要硬来是肯定不行的。
那房俊不仅被陛下剥夺了兵部尚书职位,更连一手整编的右屯卫都被迫交出,心里想必憋着火呢,而陛下也势必因此心怀歉意,万一房俊将这股邪火撒在自己身上,陛下大抵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随便申饬两句了事……
所以兵部这些官员不能招惹,要适当退步,只需给予一部分火器装备即可,不能逼迫太甚,免得惹祸上身。
柳奭两手一摊,很是光棍:“铸造局先前被关陇叛军毁于一旦,连库房都炸平了,各种机器设备更是损毁殆尽,想要复工最少需要拨付数十万贯,现在兵部哪里有那么多钱?所以工匠虽然暂时进驻,但也只是修补设备。倒是鄂国公您既然急于火器装备部队,应当前往民部敦促一番,让他们速速拨付款项才行,不然怕是一根火枪也造不出。”
尉迟恭瞪大眼睛,老子已经让步至此,你这厮非但给脸不要脸,反要老子给你去民部要钱?
“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怒目圆瞪,看着张行成道:“简直岂有此理!老子不管那么多,你们兵部负责军械制造,三日之后若不能接收最少一千杆火枪,老子和你没完!”
言罢,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兵部上上下下皆为房俊所把持,张行成这个棒槌已经完全被架空,屁用不顶。
虽然气得不轻,但他岂能当场与柳奭翻脸?那样正好着了张行成的道,眼下张行成正指望着有人能够闹上一闹,将铁通一般的兵部撬出一个缝隙借此破局呢……
……
看着尉迟恭愤然离去,柳奭一脸无奈,对张行成抱怨道:“下官执掌铸造局,这几日陆续被朝中各路大帅逼迫讨要火器装备部队,可铸造局迟迟未能开工,下官哪里寻来火器交差?还请尚书赶紧催促民部那边拨付款项,不然咱们兵部迟早被这帮子**给砸了。”
张行成没好气道:“本官凭白顶着一个兵部尚书的职衔,却见天给汝等背黑锅,本官跟谁抱怨去?行了行了,大家心照不宣,此等废话莫要再说。”
“嘿,瞧您说的,您是兵部尚书,是咱们的上官,既然唯您之命是从,也自当由您担负责任,天底下总没有光吃肉不挨打的好事,对吧?”
柳奭慢悠悠喝着茶,一脸“你活该顶雷背锅”的神情。
张行成怒极而笑,连连颔首:“本官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无耻,你们且这般闹下去吧,迟早有一日自食苦果。”
言罢也不管正是当值时间,干脆起身大步走出值房,带着亲信仆从出了衙门返家去了。
……
柳奭回到兵部侍郎值房,坐在崔敦礼对面,担忧道:“总是这般搪塞也不是办法,铸造局内加班加点,迟早会被外人知晓,到时候如何交待生产的火器流往何处?不仅咱们无法交差,东宫那边也是麻烦。”
虽然抽调自天下各处的军队已经陆续返回原籍,但猬集关中的军队依旧有将近二十万之数。这些军队先是经历一场东征大战,继而又是关陇兵变,可谓恶战连连、损失惨重,此刻见识到火器之威后都等着装备火器,以便尽快操练形成战力。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铸造局,万一被外界知晓如今铸造局每日生产的火器十之七八都流入东宫六率,而左武卫、右侯卫等等强军每日里只能分配几十杆,震天雷等等更是一个也无,还不得炸了锅?
陛下易储在即天下皆知,可这个时候东宫六率却大肆扩张,究竟意欲何为?
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人揪住不放,搞不好可是杀头的罪过……
崔敦礼正襟危坐,面色镇定,沉声道:“吾等之志向,乃是匡扶正朔、维持正义,所作所为非是牟取私利,而是为了确保东宫太子之周全……此心天地可鉴,绝无半分谋逆,又有什么害怕的?”
柳奭苦笑道:“下官并非胆怯,只是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张尚书也不是好糊弄的,如此拖延下去,必然生变。”
崔敦礼执壶给桌案上两个茶杯斟满茶水,然后自己拈起一杯呷了一口,啧啧嘴品味一下茶水回甘,缓缓道:“放心,局势演变至此,或许变局就在这段时日,且耐心等候,终有吾等名垂青史之时。”
是否废储,对于陛下来说并不难。
但废黜之后如何保全太子,却是连陛下都难以掌控之事,就算今日保全,一年之后、十年之后、陛下百年之后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想要两全其美,便不能遵循寻常轨迹,必须行不寻常之路。
变局便在彼时。
陛下再等,东宫再等,朝野上下其实都在等……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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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三十二章 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