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丝觉得自己正在做梦。
噩梦。
可怕到想一想就让露易丝连抓住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丝绸质地的白色连衣裙从女郎指间滑落,又在落到地板之前被属于男性的另一只手抓住。
维安把裙子放进了行李箱,然后转头,关切地抓住了自己妻子的手。
“露西?你……不舒服吗?”
露易丝愣怔地转过视线,慢慢从自己被握住的手转到维安脸上,勉勉强强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儿……害怕。”
维安理解地看着妻子,接着把脸上仍挂着苍白笑容的女人搂进怀里,在露易丝肩上搭上了自己的下巴。
“没关系的,露西。我们既然能从罗莎跑出来,那我们这一回就也能逃出去。”
夫妻两个是从罗莎逃到混乱星域这颗部分由S.G.M.控制的行星上生活的。他们逃跑的唯一原因就是露易丝在和维安订婚之前,青春期的最末梢觉醒成了向导。
而塔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向导嫁给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为哨兵“发挥自己的能力”的。
加入S.G.M.之前,夫妻俩也不是没想过别的法子,可是就算是最可行的用禁药觉醒成哨兵也最多能制造出一个E等阶或D等阶的家伙,这种等阶的哨兵根本不会在塔的向导分配范畴内——毕竟他们的问题也严重不到非得有一个绑定的向导。
所以只能放弃一切,为了厮守而加入S.G.M.,接受它的庇护,同时也远远地离开过去自己所拥有的。
所以突然接到S.G.M.基地位置泄露,ISR有军队前来的消息,别说露易丝,维安自己想想也都觉得恐惧。
——想想ISR对待那些和普通人结合的向导的手段吧……真落到了ISR那里,他自己撑死也就是被杀,可露易丝……
男人背着妻子露出了更苦涩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直到肩膀上的衣服被浸满了泪水。
哭吧。
哭完了就好了,就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了。
维安自己也想要哭,但这行为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而且夫妻两个人总得有一个能支撑起来吧?两个一起哭的话谁来计划下一步做什么呢?
看着还没收拾完毕,被各种小装饰和小盆栽挤得满满当当的窗台,维安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在发酸。
明明以为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到露易丝的能力衰退,然后带着现在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未来的一长串孩子一起回到祖国,作为普通人一起渡过人生的最后阶段的……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继续逃跑了呢?
明明真正安顿下来还不到一年,露易丝刚刚有了孩子,自己才攒下钱在这里找到一套小房子付下了首付,两个人才开始计划下一步是给孩子找个什么样的幼儿园……
维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男人轻轻拍了两下妻子的后背,用温柔的力道推开了试图紧紧把自己箍在他身上的露易丝。
“露西,好了,我们继续收拾吧,时间不多了。”
露易丝也没再把自己塞进维安怀里。她深呼吸了两下,压住了继续流泪的冲动之后又站了起来,继续收拾衣服和其他一些小东西。
清洁套装带一套就够了,但是发型更换仪可不能丢。变色隐形镜片至少要带上四套,两套明显的和两套变色护眼的。填充假体也要带上两套,贴身的软性加速外骨骼得一直穿着……
女人一件一件把东西放到它们最适合的地方,不管是使用还是纪念。只不过她的手越来越抖,动作也越来越慢。
直到合上这个行李箱,露易丝才猛然跪到了地上,颤抖着手狠命往地板上砸,连最后启动压缩装置把行李箱缩小成随身物品都忘了。
维安连忙跑过来握住她的手,阻止妻子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
“露西,别!”
但是别什么呢?
男人自己也沉默了。
——————
维安沉默了,但有人一点儿也不想沉默。
“见鬼的她怎么不去死呢!”
阿曼达·普林森在大声叫骂的同时摔下了手中正抓着的量子单线路通信器。幸好这仪器还算结实,起码在撞碎了一块瓷地砖之后还能继续在空中投影。
也让通话另一端的人对着阿曼达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人家灰枭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就算是她杀了达维多娃老师,按照帝国的法律……她好像也什么都没做错,还应该拿军功章和爵位呢是吧?”
“……所以她才该死。我们唯一一个不杀她的原因是她……”阿曼达的话说到一半脸就突然扭曲起来,看起来像咬了块苦瓜。
夏瓦娜格外愉快地看着通信对面同事那张扭曲的脸,托着腮做了个格外可爱的歪头。
“好啦,你也知道现在不行的对吧?那么就别这么在意啦,好好工作才是重点~”
阿曼达回了她一个狞笑。
“先想办法从ISR手里跑出来吧你这家伙。”
通讯在下一刻被截断了。
依旧一身大红色长裙的向导猛然笑出了声音。
笑声极为悦耳,是和她相貌相配的清甜。落在耳中,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勺正在被热水冲开的蜂蜜。
就算伊本哈德实在是不喜欢这家伙的各种行为,也不得不承认这笑声听起来就让人舒服。或者说,起码让自己在听到的时候就心情舒畅。
就算下一刻这个女人就转过脸来,对着他露出艳丽如同恒星光辉的笑容,这一刻的评价伊本哈德也没办法修改。
“怎么样,你看,阿曼达玩起来超级容易对吧?”
“我只能看出来她一定不会好好工作,说不定会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想办法让灰枭自然死亡上。”ISR这一基地的指挥官轻声回答红衣的向导,“她不是个聪明人,更是很偏执……非常偏执。”
“正是这样阿曼达才超级容易玩呀~”
夏瓦娜回答的声音又清又甜,声调听起来简直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一样的天真肆意,只不过这样天真到肆意的愉快出现在一个至少三十岁的女人身上,会让人冷得背后汗毛直竖。
“在其他地方玩得不高兴了我就会去找找阿曼达,总是能恢复心情呢。”
“我得说,你这一回‘玩得不高兴’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
伊本哈德觉得这真的不是自己的错——更何况他只是为了不被某个大……长老觉得果然是一个软弱投降派于是给丢到更糟糕的职位上才暂时和这个精神病合作的。
反正只要知道了S.G.M.其他后勤基地的位置,那些家伙肯定会先往大肥肉上扑,不会在意一个倒霉的,被一个混乱星域公认顶级的哨兵杀穿基地的负责人。
反正向导没跑嘛,死了几个年轻人?比起大量的向导来说这绝对不算事儿!
在ISR十几年前开始疯狂使用觉醒哨兵禁药之后,向导的数量从正常觉醒数量的部分缺少急速上升到了远远不足,更别提不少高层就算用不上也会霸占多个向导尤其是女向导的行为了——不是有长老们调和,上下阶层早就炸了。
这一个注意力转移也能为伊本哈德想办法给自己脱罪争取时间。所以,为什么不干?
但这绝对不代表他会对这个向导有什么好感或者信任。
不提别的,被洗掉了人格的雅兹还站在旁边呢。
这可也是夏瓦娜·哥拜尔的一个玩具呢……吧?
伊本哈德思维发散的时间不多。美艳的向导那甜蜜蜜又带点天真和小慵懒的声音空了一会儿就接下了话: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高兴,当然就要想办法高兴。阿曼达好玩,那是她的荣幸。”
——抱歉我觉得比起玩那个阿曼达你好像更专注于neng死灰枭……等等?
“那你一直把她的思路往灰枭身上引?”
“因·为·我·想·杀·了·她·呀~”
夏瓦娜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点上,整个人突然明亮了起来——就好像有束强光或者什么把她给整个照亮了,连艳丽程度都上去了好几分。
女郎翘起了二郎腿,开叉过高的大红裙直接从一侧滑开,露出两条又圆润□□又线条利落的长腿。在红色丝绸的映照下,白得正在发光。而夏瓦娜正式转向伊本哈德的眼珠碧□□滴,衬得饱满红唇更加艳丽妖娆,像是正含了一口热血。
那双嘴唇一开一合,甜蜜蜜地吐出一个又一个音节和幻觉中的温热红色。
“正因为我最喜欢这只小鸟,所以才想要杀了她呀~”
“……你这什么想法。”
“得不到全部之后的想法。”
刚才的甜蜜杀意转头即逝,说出得不到的女向导身上的光熄灭了,剩下的是娇养孩童得不到某些东西之后索性要全部毁掉的赌气。
“谁叫她在见到我之前就被训养了呢?就算最后和钥匙公主一起逃走了,我也得不到她的第一次了!”
“第一次被认可,第一次被赏识,第一次被算计,第一次被安排不想做的工作,第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甚至最重要的——第一次发现自己杀死了一个在心中完全无辜的人的样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爱上仇人的样子!”
夏瓦娜两只手按在胸口,愤愤不平地叫嚷:
“全被另一个训养小鸟儿的家伙看过了,可我却什么都没来得及!”
伊本哈德脸上的线条僵硬了。
夏瓦娜·哥拜尔在甩掉想要认真计划什么的压力之后,这幅孩童样子……
反而比之前成熟又有些城府的样子更让人心头生寒。
或者是为了利益给别人捅刀的成年人确实没有为了有趣就撕掉蜻蜓翅膀的孩子可怕吧。
——只是为了见到对方第一次遇到各种事情的样子就……
伊本哈德分辨不出到底是族里那些狂信徒们可怕还是这样可怕。
“前面的我是没办法了,但第一次被努力想要帮助的人痛恨和唯一一次死亡的样子我一定要拿到!”
美艳的向导按着心口,用甜蜜的声音宣告能斩断钢铁的决心。
在她对面,ISR的基地负责人嘴角抽动,差点儿绷不住自己一张严肃的面孔。
——说真的,我现在都在同情灰枭了,被这种疯子缠上……
——我还能赶上找她再正面拼一场的机会吗?
——————
“……这家伙什么时候闭嘴?”
曾奕星微微扬起了眉毛,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一下小家伙也会说这么粗鲁的话了还是和老爷子一起研究一下陈小先生这话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反正只要能让他忽略掉另外一边迪娅·鲁娜喋喋不休的赞美和各种义愤填膺的表演就行。
——亏得林娜小姐能忍。
年轻的医生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下。
毕竟这位年轻的向导小姐事儿干得……不是缺德就是缺心眼。
而S.G.M.那边的态度也有待商榷。
在消息传到各个基地之后,第一个被谴责的是林娜·阿德尔这可以理解,但是之后失落茫然挫败等等等等情绪还没诞生就被一致的、针对一个人的愤怒甚至憎恨掩盖压制就很不正常了。
用句老话来说,这肯定有水军带节奏。
说句实在话,现在人们有这力气去谩骂仇视一个人有什么用?
还不如用这力气多收拾几件要带上的东西,那可有用多了。
不过也可能是华夏人和其他文明养成的不同思维形式?
谁知道呢。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在Ⅸ小姐联合林娜小姐之外所有人一起对她封锁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位迪娅·鲁娜居然有胆量在人工智能小姐的监控下对着流言受害者拿那些话表忠心?
曾奕星觉得她真的离死不远了,真的——他可是很清楚那些拥有感情程序又接触不了多少人类的人工智能对自己的管理员们能有多忠诚(或者说无脑护)的,就算这是个军用版本,也不会差太多的,绝对的。
只要林娜小姐露出了哪怕一点儿不快……
可哨兵的神色依旧是平静的。
那双紫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S.G.M.几个基地所在星域的星图,不停在上面标注出各种颜色的记号,似乎根本不在意迪娅喋喋不休的那些话语。
半点波澜不起。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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