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对杨六的话深信不疑,这些话在钱多听来都极其刺耳,但他毫无波澜,把两碗米饭全数吃掉后,舒坦地打了个饱嗝,目光安静冷漠,像是对命运的低伏。
钱多看向于灯,他倒是不以为意,手中的枪已经收起来,双手背后面无表情,浑身戒备。
杨六说完这些话,看向钱多,“你不在我看到的景象内,你到底是谁?”
“你是……是不是……算错了……封建……迷信……要不得。”钱多有点心虚,说话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并且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山怪’……死了么?”
杨六听了这话摇头,脸上也露出不解的神色,“从我醒来到决定留在山上供奉神明,从未见过,或许是死了,或许……只是蛰伏起来。”
蛰伏?
钱多惊讶,“你是说……它没……没死?”
杨六苦笑,“可能。那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撕碎的尸体,我被救下来之后就送到医院,后续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杨六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回答,低垂着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朗开腔,“是因为我。三年前我在边线,因为这个事情出得怪,就被派来进行清扫,我们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几千人同时工作,把整个莽山都走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直到最后一晚。”
“我从最陡峭的山上滚下来,是意外,当时人多,少一个人得回到营地才能发现,我就在山峰中躺了大半天,直到杨六找到我。”秦朗说到这儿苦笑一下。
“看到那只蝴蝶救了他的那一刻,我的信仰被完全打碎,超出认知的能力挽救了生命,足够让我对此充满敬意。”杨六接腔。
“所以……你们……就守在……这儿?”
“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他们身上有同样的力量。”杨六脸上满是愤怒,“我跟很多人说过,是它救了我,可他们不信,甚至有人提出将这座山铲平,所以我就过来了。如果没人能守护这个地方,那么,我来!”
听完两人的描述,钱多几乎就要被两人知情相报的情谊所感动。
人类和变异不会永远站在对立面。
于灯听了这话表情更加严肃,“你是说,这座山中,有两个怪物?”
怪物?钱多不爽这个词汇。
杨柳更不爽,猛地站起身,嗓音犹如某种蛇类释放的攻击信号,发出低沉嘶哑的反驳,“不许你这么说!”
“从外千米之外的草地开始,就有能量的存在,你不过是个h类,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团,而草汁有毒性,还是专门针对变异的毒性,为了就是不想让我们上山。”
钱多此时很想给于灯放个柯南的御用音乐。
“你能控制树藤,甚至可以对中毒的变异进行引诱,所以那些人才会轻易地被吊起来饿死风干,而你则是会把他们的东西收集过来,维持你的日常所需。至于那些聪明点的变异,也绝不会想到把他们送进山的老实人会是个用刀高手,还跟山里的人同仇敌忾。是吧秦朗。”
钱多就差鼓掌,这些他也想到了,还有……
“可是你想过没有,那只蝴蝶既然是救人的,为什么会配合你?”于灯背在身后的手具象出枪。
杨六和秦朗猛地抬头。
“什么?”
钱多在旁边疯狂点头,对对对。
“山下的草汁不对劲儿,你们一点都没发现?或许一次两次不知道,但这么多次,以你们的观察力,也绝不会一无所知。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突然有了致幻的毒素,你们也不好奇?”于灯随意走了两步,那两人的视线死死盯着他,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似是于灯口中接下来说出的话,会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蛇。
于灯的手掌摁在钱多肩头,“你们说会不会,是山怪在跟你们打配合?他不想让那些人上山发现他的踪迹,而你们,恰好就成了守护它的山神?至于那只蝴蝶……”
“不可能!”杨六目光几欲眦裂,双手摁在桌面,弓着腰仰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于灯,“不可能!我守护的是神明!”
于灯露出颇为残忍的笑意,“那你看到的死亡为什么会跟三年前一样?蝴蝶为什么会杀你?”
空气寂静,像是潺潺流水下的砂石,随着水流摆动不停晃荡,始终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杨六的嘴唇在不停颤抖,黝黑的皮肤写满了惊慌失措,“不会的,不可能,不会的!”
于灯站定在钱多身后,“你们一厢情愿的守护,害死了无数人,况且你们所谓的神明,就是当年灭掉所有人的凶手。”
“不可能!”杨六猛地扬起手,无数树藤从他们身后黑不见底的小屋快速射出,钱多想往后退,被于灯切断退路,下一刻,防爆盾出现在他面前,发出激烈的碰撞。
大战一触即发。
“杨六!”闷不做声的秦朗猛地攥住一根快速伸出的树藤,皮肉拉扯出血丝,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够了,我们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
“我们没做错!”杨六像个疯子一样掀了桌子。
秦朗看起来更理智些,“错不错的,有什么重要?”
杨六五官开始扭曲,“重要!为什么不重要!它救了我,所以我把我的命给它,可现在这两个人居然说我报错了恩?!不可能的!不会的!哈哈哈……不可能!”
钱多看着杨六疯狂的模样深有感触,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在意识到平行世界的存在后整个人都处在疯狂的状态,极力想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他宁愿自己是死了!
因为那只蝴蝶救了杨六和秦朗,所以他们愿意在那之后守在这座山,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甚至为此杀了无数人,曾经的信仰被打破重塑,直到被再次打破!
杨六双目赤红,无数树藤铺天盖地,拧成一股极粗的绳,前头尖锐,哪怕城墙都有可能会被戳穿。
“不!”钱多猛地站起张开双臂,紧闭双眼,挡在于灯身前。
血花四溅。
不痛?这次死的这么干脆利落?
“秦朗!”杨六声音呆呆的,高高挥动的手这会儿艰难落下,“秦朗?”
钱多睁开眼,树藤形成的尖角挂着血肉,距离胸口不到五厘米,面前是秦朗的背影,坐在驴车的路上,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有些弯曲、并不宽厚,此刻因为被穿透,沁出的血水浸染了破旧的褂子。
“为什么?”杨六不敢动,甚至树藤就这么支撑着秦朗瘫软的身体。
“一命换……一命……多活三年,值了!”
于灯拉着呆滞的钱多后退两步,手中的枪对准杨六。
而此时的杨六,面容舒缓,嘴角下垂,悲伤对他的侵袭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直到脸上狂热散去才能看得出他的年纪并不大,不到三十的模样,身材精瘦。
“给你个机会,”于灯右手扣动扳机,左手将钱多揽在身旁,手里还拎着无比沉重的护盾,“告诉我山怪在哪儿,我给你个痛快,要么我也可以让你跟秦朗的尸体一起,慢慢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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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跟在于灯身后,时不时突然回头,然后神经兮兮的垫脚四处走动,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就被于灯拽到前头,“干什么呢?”
“我看……看看他……会不会……跟过来。”钱多挠头,眼神不停四处打转,现在只要是任何跟草木有关的植物都是他的敌人,“你……为什么……不杀……杀了他?”
“有用。”
“嗯?”钱多没明白意思。
他们站在一处宽阔的平台,根据杨六所说,他在这里见到过一次大片的蝴蝶,现在是春天,温度不高,很多蝴蝶还是虫卵,那些飞动的蝴蝶中,说不定真的会有变异存在。
平台被杨六刻意改造过,四周有不少植物,有的开出花朵有的还只是绿植,黄色连成一片,吸引不少蜜蜂。
钱多看着蜜蜂出神,想起在鹿角城市的森林中被蜜蜂蛰成面包,心中酸楚呲呲往外冒,逝者已逝,留给生人的只有无尽感怀。
二人停在这片花朵中,于灯站着,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钱多靠墙蹲着,对着一朵小花戳啊戳,结果一下子戳到正在采蜂蜜的蜜蜂的屁股。
“呜~”
钱多左手食指被扎,瞬间鼓起一个包,发红发胀,钻心的酸麻。
“嘶~”
于灯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钱多呲着牙把蜜蜂尾针拔出,“没事……不疼。”
“……”
夜幕渐渐落下,周围气温骤然冰冷,于灯把羽绒服扔在钱多身上。
“谢……谢。”
他们所在的平台坐东朝西,偏偏晚上有风,正对着他们,吹得钱多头发都要被捋直了。
“蝴蝶……晚上……不会……出现。”钱多鼻头通红,几乎用羽绒服把自己整个裹起来,风这么大,蝴蝶就算是出现也得被风吹跑了。
“来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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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