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默默点头,想到儿子即将远行,自己却无能为力,难免黯然神伤。
“爹,要跟我说什么事呀?”余斗美滋滋的收了两个玉品战技卷轴,背靠着战技展台,随口问道。
“……”余化眉心紧皱,他下意识扫眼周遭,明知平澜阁周围有长老护佑,仍在挥手之间,拍出一方笼罩阁楼的灵元屏障,确保无人偷听。
“斗儿,你可曾想过,假如没有老李,我们该怎么办?”余化声音很轻,他知道,这句话引出的东西,远远超过儿子的想象。
殊料……
“想过。”余斗回答得十分干脆,“有老李同行,只是运气。若无老李,则是我余斗的命数。”
“只怪我觉醒了土河战意,致使婚约难成,让家族陷入杀局。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事,我得自己扛着!”
听出话语间的担当,余化淡笑点头。
作为父亲,他对儿子倒是并没有过高的期望。商贾世家子弟,能够顺利觉醒,已然是上天眷顾。
余斗瞅着父亲的脸,心里悬起疑问:“爹,您这表情,是特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嘶……不对!您肯定有事瞒着我!”
儿子的聪慧,胜过当年的自己,余化幽默的摊了摊手:“你严伯伯还没爹聪明,他都知道树大招风,爹怎么可能把你推到风口浪尖?”
余斗凝眉回想,过去十年,除了些许家族冷遇,自己倒还过得平顺。
所谓废柴,仅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戏谑谈资,并无实质矛盾。
“什么意思?”余斗百思不得其解。
“你被扣上废柴之名,不全是因为土河战意。”余化想起隐瞒多年的那件事,又是兴奋,又是踟蹰。
“昂,我知道……”余斗垂首哀叹,“还因我激发不了天赋战技。”
觉醒战意者,都能获得一个对应战意的天赋战技!
比起后天学习的战技,天赋战技与战意的契合度更高,消耗相对较小,出手速度却是更为迅捷。
大部分战士的招牌武学,都是其天赋战技!
余斗觉醒之后,遭遇却颇为离奇。
不论他按着引导法诀如何努力,除了身体表面浮现微光,竟无一所获。那层微光,既不能提升防御,也无攻击加成。
先天缺失四成上限,且没有天赋战技,这才给余斗彻底扣上了“废物”之名,再无翻身的余地。
——
余化深看儿子一眼,最终错开视线,走下楼去:“斗儿,你须知道,万年以来的觉醒者,每人都有天赋战技,绝无例外。”
“那我……”余斗跟上父亲的脚步,正想追问。
却见余化面露惭愧:“为父对你的天赋战技,不敢妄加定论,只有一个猜想。”
世间战技,经由前人万年总结归纳,早已品类分明。
余化好赖是名四星战骁,眼力定然不俗,竟还有他无法确定的天赋战技?
“猜想?”余斗仿佛抓住了一线光亮。
不过,父亲余化无意解释,而是道:“若非当年口风不紧,你五岁觉醒之事,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至于那般猜想,加上土河战意,倒是绝配——我未敢声张,还与你母亲前往清澜宗,演了一出好戏。”
余斗对父亲的谋略之能,已经习以为常。不禁笑道:“合着爹娘去清澜宗,并非真心替我求学,只是为了坐实孩儿的废物之名?”
原来,本少爷不是废物?
不对哇,再如何算计,也改不了土河战意。
土河战意,不还是废柴么?
“清澜宗,以宗派立国,外姓子弟再如何优秀,日后也无非皇室鹰犬……”余化调侃的语调中,藏了几分狠厉,仿佛忆起了某件陈年旧事。
“为父坐实你的废柴之名,又醉酒之后替你定下婚约,闹个举国皆知的大笑话,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惜未曾料到,那严家小姐……竟也是天纵之才!”
如此谋算,令余斗暗暗心惊。
亦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似太平盛世的清澜国,实则暗流涌动。要闯那偌大片天地,靠的绝不止一腔热血。
“所以,严伯伯知道真相?”余斗试探问声。
父亲点了点头:“除了为父跟你娘亲,只有你严伯伯知道。否则,他怎会将宗门期望寄托于你,让你两年之后,去挑战太子?”
“严豹含怒出手,无非是打给外人看!”
——
和父亲在平澜阁内聊了许多,余斗的心境平稳不少。
虽不曾问出父亲的“猜想”,但父亲说了,老李是位高人,与他结伴同行,定然收获颇丰。
那个无法确定的猜想,终会在即将开始的万里征程上,得到最好的印证!
……
一日之后,温和的晨曦,将孩子们额前的汗珠照得晶莹剔透。
没多会儿,打扮松垮的少族长,又扛着鱼竿、提着鱼篓小板凳,慢悠悠的从前院经过。类似的画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昨日鹤山宗上门退婚之事,早已传遍全城。
余斗“破罐子破摔”,不免引来议论:
“他都被退婚了,还有心思钓鱼?”
“不钓鱼能怎么办,难道他还敢打上鹤山?”
“死猪不怕开水烫呗,别看他现在风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眼看那久匿心底的尖酸之言,赫然摆到了明面,人群中忽然炸开一个冷厉女声:“公然侮辱少族长,你们该当何罪!”
“……”
几个嚼舌根的家伙心里一惊,不过觑见家族武师一脸冷漠,没无执行家法的意思,胆子也大了几分。
继续嘲讽——
“什么少族长?过不到一年,他就不是了!”
“余霜,你是瞎了眼,还是脑子不好使?尽跟个废物厮混!”
“还一天天豆豆哥长、豆豆哥短的叫,啧啧啧,有毛病吧!”
“嗐,咱也别挤兑,远房亲戚嘛!可以通婚哒,指不定余霜想当未来的族长夫人呢!”
……
逐渐激烈的争吵,让余斗停下脚步。
他一回头,人群便没了声音,只有清风抚过院里的树杈,叶蔟沙沙。
“霜儿,过来。”余斗冲那美丽的少女招了招手。
“哼!”余霜被人说得泪水打转,听到余斗叫自己,努力整理出笑脸。
她一如往常,脚步轻快的来到哥哥跟前,笑语嫣然:“豆豆哥,今天肯定没人打搅你,你就放心跟老李吃烤鱼吧!”
小丫头善解人意的模样,直叫人心里发暖。
“妮子……”余斗把鱼竿搁到左手里,右手屈起食指,轻轻刮在余霜精致的鼻尖,“不用和他们争吵,只要自己足够强,那些家伙自然闭嘴。”
余霜乖巧点头:“嗯嗯,豆豆哥放心!我的灵元感应很好,很快就能觉醒战意啦!”
“嚯,咱们霜儿也要成为战士了?”余斗十分惊喜,只是那般喜悦的场面,自己是无法见证了。
“哼哼!”余霜扬了扬小拳头,“我一直想要跟豆豆哥切磋呢,等着吧你!”
余斗浅笑,右手将鱼竿拿回:“会有那一天的,霜儿,我去找老李了。”
小丫头嘻嘻发笑,摆手说:“豆豆哥哥再见,多钓些鱼回来!”
“一定!”余斗转身向外,将右手的鱼竿高高举起。
只是无人看见,在转身的一瞬,他漆亮的眸子里,滚出来几滴豆大的泪珠。
昨日晚餐,娘亲已然哭得撕心裂肺。
今晨在院里分离,余斗便一直硬撑,怎料霜儿这丫头善良纯真,偏爱赚人眼泪……
——
且说余斗离家,果真被清澜宗的眼线跟上。
一路盯梢,很快便将消息汇总给了上级。
说这余家公子一如往常,只在途中进了一次自家渔店,取了些饵料,便到那镜水湖畔,寻了老李一块钓鱼。
眼线还尝试确认,说那湖畔的少年,有八九星战士的战意强度,应是余家公子无疑。
后续消息,无非是一老一少专心垂钓。
午间照例烤鱼,直到天色全黑,才各自散去。
……
天色暗时,西北道上,某辆早一天离开水月城的马车,趁着月明星稀,缓缓行进。
车里,鹤山宗大长老严海,正闭目养神。
他身侧的少年气喘吁吁,疲惫的脸上,却有兴奋的表情:“前辈,原来您和我爹,都是老狐狸!”
按说鹤山宗马车上的少年,该是少宗主严豹。
可是定睛细看,这毛头小伙儿眉目青涩,哪是什么鹤山宗少宗主?
分明就是余家少族长,余斗!
刚刚赶上车来的,还有一名邋遢老头。身上飘着些古怪气味,让心如古井的严海,都不禁皱了皱眉。
原来,昨日严海仓促离去,并非惶恐之故,而是料定了清澜宗手段!
鹤山宗已经上门退婚,清澜宗的注意力,自然转向余家。离城的马车上少个严豹,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严豹与余斗身材相仿,修为等级仅有一星偏差,自然是假扮余斗的最佳人选!
两人交换身份的最佳时机,恰是在余家店铺。
清澜宗的人只方便在门外盯着,殊不知拿了饵料时,目标已经金蝉脱壳,乔装打扮,偷出了水月城。
至于那湖畔垂钓的老李,从乡野之地,请来位擅长垂钓烤鱼的老者,即可蒙混过关!
——
昨日传音低语,便是定下这金蝉脱壳之谋!
“你也是只小狐狸!”严海想起昨日厅前,被这臭小子屡次逼迫,不禁瞪他一眼,“小小年纪能掐会算,合该有此劫数!”
余斗早已磨炼出二皮脸,哈哈笑声:“多谢前辈夸奖!”
严海轻哼一声,倒也只是佯装恼怒。
想到前路艰险,他沉吟道:“此去无为九千里,一路危机重重,生死难料。宗主有言,余公子或可随某返回鹤山。”
“只要在两年之内,达到九星战锋,届时——余公子或有胜算!”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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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