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过后,他再次来到那扇深红色的院门前,见门关着,就伸手拍了起来,直到里面响起了动静才停了下来。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工头。
郤向阳向李工头问了声好,掏出钱递给他,说道:
“大叔,这是利息钱。”
李工头接过钱,借着屋里射出的灯光数了数,笑道:
“没错,不多也不少。小郤,你还挺讲信用的。”
“对,我这人就是讲信用,所以你尽管相信我好了。”
“好,我相信你。”
“大叔,你能不能再借点钱给我?”
“不行,说好只借一千的。再说我现在手里也没钱,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大叔,这事真的没商量?”
“没商量。”
李工头顿了顿又说:
“你爸不是跟我大伯拿草药,还赊账,你要借钱干嘛?”
郤向阳点点头,蹙起眉头难过地说:
“我爸舍不得花钱才不上医院治病,吃你大伯采的草药拖着。可这病到了最后还得上医院,要不会很难受的。”
“这倒也是。”李工头同情地说,“说真的,我也替你爸难过。可得了这病也没法子,只能认命了。要实在拿不出钱治,就只好捱了。”
郤向阳鼻头一酸痛,声音有点哽咽地说:
“可我实在不忍心哪,这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人哪,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受苦的,把最后这一苦吃完了,也就不会再有苦吃了,可以永远安息了。”
“大叔说的也对,可我不忍心,毕竟他是我爸,所以得想办法借钱,到时候送我爸去医院,尽量让我爸少受些苦。”
“好孩子,你真有孝心。”李工头夸了句,想了想又说,“这样吧,到时候我手上要是有钱的话就借给你,算是好人做到底吧。”
郤向阳道了声谢,信誓旦旦地说:
“大叔,不管我家有多穷,到时一定会连本带利还清你的。”
李工头笑了笑,说道:
“这事就说到这,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好,大叔,那我走了。”
李工头点了点头,顺手吱呀一声把院门关上。
郤向阳看了看紧闭的铁板门,掉头往灯光昏暗的小巷走去。
原以为这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哪知卖血还债在校园里悄悄传开了。
这不,吃过晚饭去操场散步时,郤向阳就遭到了谷振邦的羞辱。
当时,谷振邦在篮球场上打球,瞧见郤向阳就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虽说从高二开始郤向阳不再与谷振邦同班,但毕竟高一做过同班同学,所以见他叫自己,就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谷振邦把球扔给身后的杨洪剑,上前一步,煞有介事地问:
“郤向阳,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不知你愿不愿意帮忙?”
郤向阳也不多想,答道:
“说吧,只要我能办的,肯定会帮你。”
谷振邦古怪地笑了笑,说道:
“你肯定能办到,因为这事跟你有关,就是你的事。”
“我的事?”郤向阳面露诧异,“行,你说说看。”
谷振邦有意打量番郤向阳,嗤地笑了声,问道:
“哎,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呀。”
“挺好的?”谷振邦又打量了下对方,怀疑地说,“该是装的吧。”
“装的,我干嘛要装呀?”
“你都抽了那么多血,身体哪有这么快复原呀?肯定装的,哼!”
郤向阳怔了一怔,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谷振邦冲郤向阳诡谲一笑,吊起嗓门说:
“跟你说吧,我要打听的就是这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吧。”
郤向阳突然不说话,只瞅着谷振邦看,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只是想亲口听你说,明白不?”
“对,我是抽过血。”郤向阳盯着谷振邦,没好气地说,“谷振邦,这管你什么事,用得着叫我过来问吗?真无聊!”
“哎,郤向阳,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谷振邦干笑一声,假惺惺地说,“我是好心关心你,你反倒在我面前耍横,什么意思你!”
郤向阳冷笑一声道:
“别假惺惺了,谷振邦,你是不怀好意。”
谷振邦假装糊涂,扯着粗嗓门嚷起来:
“呃,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郤向阳,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郤向阳目光冷厉地扫眼谷振邦,淡定地说:
“别装了,谷振邦,你不就是想借机笑话我,当我不知道?”
谷振邦鄙夷地瞥了眼郤向阳,冷冷地说道:
“卖血还债,难道不是件很可笑的事?”
“就算是这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个卖血还债的穷鬼,也敢这样嚣张,哼!”
郤向阳勃然作色,瞪着谷振邦质问:
“穷又怎么了,我又没找你借钱,你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谷振邦给问得一时语塞,缓过神来粗暴地嚷道:
“我就要笑你,笑你这个穷鬼,笑你这个乡巴佬!”
郤向阳的自尊心遭到了伤害,不禁怒气冲冲地指着谷振邦吼起来:
“你再说一句,谷振邦,你他妈再说一句!”
谷振邦领教过郤向阳的厉害,见他怒火中烧,不由得软了下去。
恰在这时,杨洪剑胳膊下夹着个半新不旧的篮球走了过来,先瞥了眼郤向阳,再拍了拍谷振邦的肩膀,煽风点火地说:
“就他一个抽过血的,还用得着怕,何况还有兄弟我呢。”
给杨洪剑这么一鼓动,谷振邦立马抖擞起来,撇撇嘴,嘲笑道:
“怕别人说你穷鬼,那你就别卖血还债呀。”
杨洪剑夷然一笑,紧跟着说:
“要怕别人叫你乡巴佬,那你就别生在乡下,哼!”
郤向阳不想跟这两个可恶的家伙废话,握紧拳头,咬着牙说:
“谁敢再侮辱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谷振邦单挑赢不了郤向阳,并与杨洪剑并肩作战,觉得胜券在握,便瞥了眼对方提起的拳头,不屑地说:
“就你,哼,要不看在同学一场的分上,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就是。”杨洪剑附和着说,“还敢说不客气,这不找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