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爷，我就是乡下人。”郤向阳顿了顿又问，“大爷，你是作田人，怎么上这干活来了？”
“现在允许作田人搞副业，这不地里没活干就来这看材料了。”
郤向阳哦了声，问道：
“你跟李工头很熟吧，大爷？”
“要是不熟的话，他哪会雇我来看东西，这可都是钱呀。”老人故作诡秘地说，“跟你说吧，我是李工头的亲戚嘞。”
“原来是这样呀。”郤向阳莫名地高兴起来，“这么说，大爷，你晓得李工头住哪，对吧？”
“都是亲戚了，哪还不认得他家的门头呀？”
“大爷，你可不可以把李工头家的住址告诉我？”
“这……”老人琢磨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找他有事呀？”
“是呀，大爷。”郤向阳恳求道，“求你告诉我，谢谢了！”
老人迷惑不解地问：
“你又不来工地干活，找他干啥嘞？”
“我……我想找李工头帮个忙。”
“你要他帮啥忙？”
“这……”
“你要不照实说，我就不告诉你。”
寻思了一下，郤向阳便如实对老人说：
“大爷，我想找李工头借钱，给利息的。”
老人把脸一黑，教训道：
“小小年纪就躲着父母到外面借钱，还给息，真是胆大包天哪！”
郤向阳赶紧解释道：
“大爷，不是我自己借了乱花，是帮我妈借的。”
“帮你妈借？”老人惊诧地问，“那你妈干嘛不亲自出面？”
“一来我妈不认识李工头，二来我妈要在医院照顾我爸，我就来这找李工头了。”
“你爸生病住院啦？”
郤向阳点点头，脸上显出难过的神色。
“你爸得了啥病？”
“肝癌。”
“肝癌是个啥呀？”
“就是最严重的肝病，根本就治不好。”
“晓得，晓得。以前我也给人医过这种病，确实医不好，只能延长些时日。得了这种病的人就等于判了死刑，而且难活过一年，唉！”
郤向阳伤心得都快要落泪，过了会儿才问：
“大爷，你是赤脚医生？”
“不是，我只是弄草药，是祖传下来的。”
“这草药有用吗？”
“有用处，但用处不大，只能让病人少受点罪，多活些时日。”
“说的也是，医院里那么多药都医不好，草药又怎么会管用，唉！”
“家里没有钱，在医院医不起，就只好吃草药了。虽说不管用，可也让病人好受些，多活几天。”
郤向阳点点头，不再往下说了。
老人自我推销道：
“小伙子，你爸想吃草药，找我就是了，我会便宜给的。”
“大爷，你是哪里人？”
“李家村的，我姓李，叫李福禄。”
郤向阳眼睛一亮，问道：
“是不是郤家镇隔壁的那个李家村？”
“对呀，就是这个李家村。”老人盯着郤向阳问，“呃，小伙子，听你这么说，应该是郤家镇的对吧？”
“对，大爷，我就是郤家镇的，我姓郤，叫郤向阳。”
“看来我们爷儿俩还真有缘哪，在这儿碰上了。”老人乐呵呵地说，“你们郤家镇离我们李家村也就十几里路，你爸要是想吃草药，来李家村找我就是了，我一定会少拿一半钱。”
“我爸才刚进医院，现在吃医生开的药，这草药以后再说吧。”
“行行行，向阳，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老人刚说完又问，“呃，你爸叫啥名字，看我认不认识。”
郤向阳迟疑了一下才把父亲的姓名说了出来。
“真是巧啊，几年前在公社搞批斗的时候，我见过你爸，只是不大熟。”老人叹了口气又说，“当时你爸身子像牛一样结实，哪知现在得这病，这人哪，真是……我呀，打心里就替你爸难过。”
说时他那对深陷的老眼红了一红，像要哭似的，接着拿手抹了下。
见老人伤感，郤向阳心里更难受了，声音有些呜咽地说：
“说真的，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爸会得这种病，这实在太残酷了。”
老人拍拍小伙子的肩膀，鼓励道：
“别难过，向阳，这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得想开点哪。”
调整下情绪，郤向阳比较平静地说：
“大爷，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借钱给我爸医病，你能把李工头的地址说给我听吗？现在哪儿也借不到钱，想求他帮帮忙。”
老人沉吟了一下说：
“好，我帮你这个忙，现在就把地址给你，只是怕你难借到钱呀。”
“为啥？”郤向阳问，“是不是李工头没啥钱呀？”
老人摇摇头，说道：
“这当包工头的，手上哪能没钱呀，问题是他肯不肯借。”
“我给利息，李工头怎么会不肯借呢？”
“就算给利息，这借钱也得凭交情，他跟你不是很熟，不信任你，也就不敢把钱借给你了。”
郤向阳认为老人说的有道理，默然会儿问道：
“大爷，你认识我爸，可不可以同我一块去找李工头呀？”
“这，这……”
“大爷，我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是怕我这个堂侄不给我面子呀。”
“大爷，你是李工头的大伯，他肯定会给你面子。再说李工头人挺好的，有你这个大伯作保证，肯定会把钱借给我。”
老人还是有些犹豫，迟迟不做决定。
郤向阳恳请道：
“大爷，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我……我这就给下跪。”
老人见小伙子要给自己跪下，赶紧扶住他，连声说：
“好好好，向阳，我答应你，我这就跟你走一趟。”
“谢谢，大爷，谢谢你。”郤向阳感激万分地说，“改天我一定请你喝酒，一定要好好答谢你。”
“这酒就不用请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人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跟你说吧，向阳，我是给你这片孝心打动了，难得啊！”
“我爸身患重病，作为儿子，我理当竭尽全力筹钱给我爸治病。”郤向阳动情地说，“大爷，你帮我这个忙，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别客气，向阳，在这碰着了，就算我们俩的缘分。”老人笑眯眯地说，“好，我们现在就走。我侄子家离这不远，半个小时就能到。”
等老人锁好了门，郤向阳就跟着他顺着马路往城里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