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道弯,郤向阳抬头一瞧,见母亲站在家门前的柳树下张望,连忙叫了声妈,跑也似的走过去,脚往雪地上一滑,差点摔了跤。
母亲见状惊叫了声小心,就跑了上去,满心欢喜地叫声向阳回来了,接着又问这问那,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好像几年没见宝贝心肝似的。
郤向阳逐一作答,然后问道:
“妈,你站在这儿干嘛?”
“等你呀。妈晓得你要回来,就站在这儿等你。”
“妈,外面风大,挺冷的。”
“不冷,等儿子回家,外面再冷,妈也不会觉得冷。”
郤向阳充分感受到了深深的母爱,心头不禁一暖,含笑着说:
“妈,进屋去吧。”
母亲从儿子手里拿过装着玻璃罐子的袋子,笑吟吟地说:
“进屋,妈给你煎个鸡蛋,好好补补。”
“不用了,妈,还是给爸吃吧。”郤向阳一边往厅堂里走去,一边关心地问,“爸身体怎么样,还会咳吗?”
“咳还有点,精神头倒是不错的,这段时间没怎么干活,歇得也就足了些。”母亲宽心地说,“你爸这人哪,就是爱没命的干。”
听母亲这么一说,郤向阳心里就踏实了,欢快地说:
“爸这人就这样,妈,你可得劝爸多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劝了,可你爸不听,还说连妈都这么勤快,他一个大老爷们哪能不拼命干活呀。”母亲笑着说,“你爸这脾气,没人劝得了,唉!”
郤向阳跟着母亲一脚跨进门槛,瞧见正坐在厅堂一边编畚箕的父亲,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爸,紧跟着又问道:
“呃,爸,你怎么又在忙呀?”
瞧见小儿子回来了,郤平安心里高兴,乐呵呵地说:
“没事,编个畚箕用。走了这么长的路,你累了没有?”
“不累。”郤向阳摇摇头,“这路不算长,走了一点也不觉得累。”
姚月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嚷道:
“向红,你二哥回来喽。”
话音刚落,穿着一身枣红色棉袄的小妹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二哥扑了过去,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很得意地说:
“二哥,我数学考到一百分,语文九十五,都是第一。”
“是吗?”郤向阳兴奋得把妹妹抱了起来转了两圈,夸道,“小妹,你真是太厉害,太棒了,活脱脱一个学霸。”
郤向红乐得咯咯直笑,问道:
“二哥,学霸是啥呀?”
“就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就是拿第一的学生,就像小妹你。”
“哦,原来第一名就是学霸呀。”郤向红明白过来,随即又问,“二哥,你是学霸吗?”
“当然。”郤向阳将妹妹放在地上,一边解开拿在手里的黄挎包,一边不无得意地说,“二哥拿到了第一名,还是全年级的呢。”
“哇,二哥,你好厉害哦!”
郤向红尖着嗓门叫了起来,一边从二哥手里抢过成绩单,一科接一科地报分数。
郤平安一边用篾条编织畚箕,一边听着女儿报分数,黑瘦的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
报完了分数,郤向红把成绩单塞到父亲手上,笑眯眯地说:
“爸,哥,考到了全年级第一名,看看呗。”
“晓得嘞。”郤平安高兴地笑了,拿起成绩单眯着眼看了起来,夸句,“都是高分哪,向阳,你可真是块读书的料。”
恰在这时,姚月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扬声说道:
“这还用说,向阳天生就会读书,过两年肯定能考上大学,将来肯定又出息,要为老郤家增光添彩嘞,嗬嗬!”
郤平安见妻子笑眯了眼,也乐得咧开嘴笑,拖长调子说:
“是哟,祖坟上冒青烟嘞!”
瞧见父母这么开心,郤向阳也是满心欢喜,胸有成竹地说:
“放心吧,爸,妈,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郤平安满意地点点头,由衷地说:
“好,好,向阳,有你这句话,爸就算累死了也值。”
姚月娥是个有忌讳的女人,加上丈夫身体不怎么好,最不爱听到死这个字眼,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语气温和地提醒句:
“快过年了,就别说不吉利的话,平时也不要说这个字。”
郤平安指了提跟前的妻子,呵呵笑道:
“你呀,就是忌讳多。这命嘛,是注定的,跟说啥没关系。”
姚月娥故意板起脸说:
“听我的就是了,要不听,就别我生你气啦。”
郤平安脾气像驴一样犟,总爱跟人扛到底,这回倒不跟妻子扛了,嘿嘿笑了两声就低头编手里编了一半的竹畚箕。
姚月娥生怕饿着儿子,立马就进厨房张罗午饭去了。
郤平安扭头对着厨房门口,叮嘱句:
“给向阳加个红烧肉好了。”
从厨房里传出妻子的声音:
“快过年了,到时再做吧,我给向阳煎鸡蛋吃。”
郤平安清楚妻子这么说的原因,家里割的肉不多,得留着过年吃。
唉,这都是给穷闹得没办法!
郤向阳懂事,赶紧说:
“爸,现在不要做红烧肉,等过年再吃,反正也就四五天嘛。”
好久没闻到肉香,更别说红烧肉了。
郤向红听到红烧肉这三个字,就像条件反射似的吞了口口水,心里很想吃,可嘴上迟迟说不出来,只眼巴巴地看着二哥。
郤平安明白孩子有多懂事,肯定不会闹吃,迟疑一下说:
“做碗红烧肉给孩子解馋吧,过年不够的话,过两天刘老三家杀猪再割点肉好了。”
见厨房里没动静,他又加大嗓门生气似的吼句:
“叫你做就做,听见没有!”
姚月娥在厨房里大着声说:
“好好好,我晓得你心疼儿子,做就是了。”
“哪是光给向阳吃的,还有向红,你数数,多少天没见肉面呀!”
郤平安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别说心里有多难受。
郤向红听说母亲要做红烧肉,高兴得直蹦起来,冲着哥哥嚷道:
“二哥,有红烧肉吃,有红烧肉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