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哥还站着,小妹就一把拽着请他坐,然后叽叽喳喳问个没完没了,学校有多大啦,有多少同学啦,老师凶不凶啦,等等等等。
瞧见小妹充满好奇的样子,他兴致勃勃地讲起自己学校的事,把学校夸了个完美无缺,赞美同学怎么好,却把闹过的矛盾抛在脑后。
仿佛被童话般的故事吸引住了,小妹内心充满了憧憬和向往,一脸认真地说,二哥,等我有你这么大,也要去一中上学。
他拍拍妹妹的小脑袋,肯定地说没问题,只要你刻苦学习。
小妹点点头,坚定地回答二哥,她一定会好好学习,次次第一。
正在这时,父亲和大哥扛着锄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赶紧从竹椅里站了起来,亲热地叫唤着父亲和大哥。
父亲见小儿子回来了,心里也高兴,却因天生不善表达,只简单地说句回来了,就没了下文,上前两步把锄头靠着墙板放好。
大哥走到弟弟跟前,饶有兴趣地问起学校和学习方面的事儿。
不等二哥开口,小妹就把刚才听到的和盘托出,还发挥想象添油加醋,讲得有声有色,都快成童话里的最美校园了。
大哥觉得小妹有些夸张了,刮了下她的鼻子,但仍夸了她几句。
郤向阳了解哥哥的心情,尽管已经务农了,但内心仍然对学校充满了向往,对学习保持一定的热度,所以就详细地跟他讲了起来。
听着听着,郤向东心里就不痛快起来,像被什么堵住了,末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叮嘱句弟弟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
郤向阳郑重地点点头,他心里明白,考上大学不仅是自己的愿望,而且是大哥的期望,是父母的期望,是全家人的期望。
等母亲喊吃饭,兄妹仨才中断了聊天,一起进厨房端菜盛饭。
那年月肉是珍贵的东西,除了逢年过节,平常日子几乎吃不到,尤其是贫困人家,那就更是这样了。
尽管母亲说要加道好菜,但桌上并没有人人渴望吃的大鱼大肉,只有两个煎鸡蛋。
母亲把在外读书的小儿子当贵宾,一个劲地劝他吃煎鸡蛋。
可郤向阳看到消瘦的父亲和被煎鸡蛋迷住的妹妹,怎么也不肯接受母亲的爱心,挟起块煎鸡蛋往父亲碗里放。
虽说父亲极少对子女说爱,但心中满满是爱,所以把煎鸡蛋挟回给小儿子,笑眯眯地说读书花脑筋,得好好补补。
于是,郤向阳便把那块煎鸡蛋塞进嘴巴里慢慢咀嚼起来,感受到的不只是酥软香甜的美味,更多的是浓浓的父爱。
过了会儿,郤向阳把最后那块煎鸡蛋挟到妹妹碗里,笑着叫她吃。
虽说小妹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却学着大人的模样关心起二哥来,迟迟不肯吃,直到母亲开口让她吃,才把煎鸡蛋塞进小嘴巴里。
小妹一边慢慢咀嚼着,一边看着二哥甜甜地笑,不停地说好吃。
看到小妹那开心的样子,郤向阳是又高兴又难受,连吃一块煎鸡蛋都能乐成这样,可见平时的生活有多清苦啊。
是啊,家里确实贫穷,一家人的日子确实过得很苦很苦。
要改变现状,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只能靠读书考大学了。
为此,他越发坚定刻苦学习考上大学的意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过了会儿,母亲问起小儿子在学校吃得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郤向阳已经决定为家里节省开支,明天就带菜回学校,因而故意说学校的菜没母亲做的好吃,不怎么合胃口,末了口气坚决地说:
“妈,我要带菜到学校吃。”
母亲脸上露出丝诧异,犹豫着说:
“这带菜要吃一个礼拜,就只能是萝卜干和腌菜了,其它菜容易坏。这腌菜萝卜干不怎么好吃,又没啥营养,还是算了。”
郤向阳笑着说:
“只要是妈做的,啥都好吃,再说这腌菜萝卜干蛮把味的,我喜欢吃。”
小妹摇摇头,指着饭桌上那盘腌菜说:
“这腌菜天天都有,吃都吃厌了,哪我吃呀。二哥,你瞎说呗。”
郤向阳瞅着小妹,一本正经地说:
“没有,二哥真的喜欢吃,在学校吃饭的时候老想着嘞。”
郤向东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瞅着弟弟说:
“还是听妈的,在学校吃新鲜菜,有营养,好长个。”
郤向阳开玩笑地说:
“我个子都这么高了,不长也没关系,再说哥吃这个也这么大。”
郤向东肌肉结实的脸上浮出丝笑,说道:
“我又没餐餐都吃腌菜萝卜干,还有青菜茄子苦瓜这些新鲜菜吃。你要带菜去学校,就得天天吃腌菜,或是萝卜干了,这怎么行?”
母亲看着小儿子,含笑着说:
“你哥说的对,向阳,你还是到学校买菜吃吧。”
郤向阳坚持着说:
“不,妈,我就要带菜去学校吃,我喜欢妈做的菜。”
半天没吭声的父亲突然开口对小儿子说:
“你哪是喜欢吃呀,是想替家里省钱嘞。”
“这,这……”郤向阳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地说,“这好吃又省钱,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呀。爸,妈,你们就让我带菜去学校吧。”
母亲也知道儿子懂事,一心只想着给家里省钱,可又不忍心让他顿顿吃腌菜萝卜干,沉默了一下说:
“向阳,你要给家里省钱,这妈晓得,可家里再难,也得让你吃好点,读书辛苦呀。这带菜嘛,还是算了吧,就拿钱到学校食堂里吃。”
郤向东挺关心这个弟弟,抬眼看着他说:
“妈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说了,就到学校去吃,吃好点。”
郤向阳挺感激父母哥哥对自己的关心,可仍要给家里省钱,说道:
“哥,你就让我带菜去吧,我就爱吃妈做的菜,腌菜萝卜也爱吃。”
“向阳都这么说了,就让他带菜去吧。”父亲愁眉紧锁,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唉,说来说去还是家里穷啊。”
母亲也跟着叹气,被太阳晒黑的脸上布满了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