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宋奇也没有收到郭云裳的回复,她在外面转悠了半个下午,闷出了一身的汗,感冒不见好,直觉得头晕。
她倚在宾馆前小桥边简陋的栏杆上打电话给陈工,问他有没有睡醒,要不要带饭,末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提议说:“陈工,咱们要不要叫众源的人一起吃个饭呢,人家昨晚帮了我们。”
陈工熬了个大夜后又在现场坚持了一上午,下午这短暂的睡眠完全不能满足身体对休息的需求,整个人睡眼惺忪,摸着自己因为熬夜而格外油滑的头顶,对宋奇这个提议背后的动机毫无察觉,由衷地附和说:“也对,你等我联系联系。”
挂了电话,宋奇因为自己曲线救国的卑劣手段而尴尬地咬了咬手指节,可是她本来就怂,郭云裳又冷又平静,她就更怂了,要说现在还能厚着脸皮东问西问,完全是因为余虑未消。
联系的结果很快就反馈了过来,众源的人赶工期,最近都没空出去赴异地他乡的聚会,让他们不必客气。
宋奇听了,嘴里应付着,说陈工昨晚辛苦了,今天请他吃饭好了,人却在茫然的失望里,脚尖磕着潮湿的青砖地,牙齿在指关节上留下清晰的印子。
她在等陈工下楼的空隙里留意着消息,和郭云裳的微信聊天提醒沉默得像即将跌入湖面的夕阳。
和陈工打车去镇上吃串串,宋奇贼心不死,问陈工,众源的人在这里做什么项目,什么时候来的,又打算什么时候走,陈工一边从钳子上撸芹菜牛肉一边摇头:“不知道诶,那边忙得火急火燎的,我们说了两句就挂了,都没顾上闲聊,大概不是自耗炉就是壳式炉吧,也有可能是退火炉。”
他还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谁,郭工,你俩不是认识吗,要不你问问她?”
许久没吃辣了,宋奇正咬到泡椒牛肉,都快辣出眼泪来了,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陈工,对方毫无知觉地大快朵颐,并毫不忌讳地说:“太辣了,太过瘾了,牺牲菊花都值得了!”
宋奇看着陈工那颗不修边幅的大油头,心里唯有卧槽二字。
但陈工真是人糙理不糙,只是应在了宋奇身上。
中年理工男陈工经过一顿地道辣的串串和一夜好睡后就恢复了精神抖擞,奔三女青年宋奇却在感冒拉肚子和一夜乱梦之后精神萎靡不堪。
但是现场的工作不等人,电机和电缆沟里的线不是过了水就是受了潮,原本定好的调试计划自然泡了汤,线路要重新测绝缘,电机更是,腿软脚软还偏头痛的宋奇甚至只有吃药的时候才有空喝口水。
好在业主做人,熬了绿豆汤送过来,她和陈工一起蹲在厂房门口喝绿豆汤,一边报复性地盘手机。
郭云裳其人跟人间蒸发似的没有回复微信,但是有程芹两个小时前已读未回的消息,宋奇回了一句,那边立刻发了个泪眼横流的表情过来,委屈地控诉:“你怎么回消息这么慢?”
陈工喝绿豆汤的时候都不忘提两句工作的事,宋奇一边答应一边回复程芹:“最近忙。”就和陈工聊天去了。
程芹因为她这种明目张胆已读不回的行为,用表情包刷了屏,宋奇也是在下班后才有空和程芹解释,程芹直接打视频过来,那边不知正吃着什么,腮帮子还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质问她:“有多忙呢,你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吗?上厕所的时候不盘手机吗?”
当然有,可是在那种状态里,心思也不在聊天上,看两眼消息,还没想好回复什么,就有工作的事情占据大脑了,要不是睡前来回翻微信,她都要忘记自己没回复程芹这回事了!
她跟程芹解释到这里,忽然间福至心灵,卡住了壳。
程芹以为她是理亏说不下去,嘻嘻哈哈地闹她:“大奇姐,你看你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吧,你就是不爱我和小琪姐,你不想我俩,哼!”
宋奇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心虚得不知道怎么面对程芹的笑脸,她推说:“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然后捏着手机在方丈大的房间里踱步,最后还是在潮乎乎的床单上蹭了蹭自己同样潮乎乎的手心,拨郭云裳的电话。
是呢,郭云裳那帮人都忙得没空出来聚餐,郭云裳当然也会因为工作而忘记回复自己的微信呢!
那就问她前晚的大雨后有没有不适,工作是不是很忙,问她有没有睡好……在那手电筒惶惶的光芒之下,郭云裳留给她的印象,是这个人好像不太好,而不是程芹说的“她很好啊”!
倘或郭云裳很好,宋奇大半要怂地退避到犄角旮旯暗自纠结,可是她并不好,宋奇心里跟蚂蚁啃食似的,一边怂得想退缩,一边又总要找个由头来撩拨撩拨。
她那又渗出手心的汗渍还没来及再擦干,电话那边就回复说:“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不要挂机……”
宋奇很快就挂了机,说不上是失望多还是轻松多,只是觉得累,几乎是半跪在地上,趴在床沿边动不了。
没二分钟,电话响起来,宋奇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郭云裳的回电,她呼出口气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大方而镇定,道:“宋奇,我刚在忙,你感冒好点了吗?”
宋奇闲着的手在大腿上来回蹭着,要把大腿上的皮蹭下来一层似的,说:“好多了。”她打叠的那些很能诚挚道谢的和那些很殷勤关切的话又都一下子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竟然词穷地让对话有了留白。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谢谢……你还没睡吗?”
郭云裳似乎是笑了一下说:“就要睡了。”顿了一下又说:“宋奇……”她的话没说完,那边响起嘟嘟的提示音,这是真的有电话进来了,郭云裳似乎是叹了口气。
宋奇被这一声名字叫的心都悬了起来,在一根细细线上吊着,不落下来,勒得生疼,落下来,自然摔得稀碎。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忐忑和对峙,自发自愿地说:“那要不然你先忙。”
她先挂了电话,颓然地在床边趴了很久,才洗漱睡觉。
郭云裳跟个电线杆子似的靠在宾馆的墙边站着,屋里不大亮堂的灯光照的她脸色晦暗,宋奇的电话挂了,那打进来的电话便不甘不休地震动着,号码是陌生的,但归属地是她熟悉的,是她散落各处,平常不见,但在某些关键节点总有立场来指导约束她行为的亲友。
她终于还是没接,把还在呜呜震个不停的手机扔在床上,从包里翻出几张不知何年何月塞进去应急的现金,踩着拖鞋出去了。
外面潮湿滞闷,蚊虫绕着路灯乱飞,她拆开新买的烟,点了一支,将烟雾吹在闷头乱撞的蛾子身上。
被宋奇用借口敷衍过的程芹躺倒在床上,她那两条不听话的腿架在墙上,把自己折成个九十度,吱吱哼哼地耍赖:“他们怎么都不理我啊,女神不理我,大奇姐不理我,连小琪姐都不理我!”
高琪敷着面膜盘手机,多一句都不想跟她说,因为在单位混事儿闲地长草的程芹联合她们部门同事给她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据说是同事的远亲,说男生研究生学历,年纪轻轻,在错综复杂的大国企里已经升了科级,有房有车有存款,是相亲市场上的绩优股,还给她看了照片。
他们陪同她去见面,见了面才知道这位仁兄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却有一百五十斤的体重,鼓出的肚子像是怀抱着一个充满气的篮球,衬衫的扣子不堪约束似的将要绷开,坐着的时候都呼吸粗重的像在登山。
高琪端详了许久,才在这膨化了的面庞里找到照片上那个人的影子。
吃的是泰餐,她一点也吃不惯,坐地如芒刺在背,还听那位仁兄高谈阔论,说他的择偶标准里有一条就是希望女生不能太胖,夫妻都胖的话,小孩或许会遗传肥胖的基因。
当然他也在减肥,只是工作太忙又有应酬,是以效果微乎其微,相对来说女生减肥就要容易很多,应酬少,又不喝酒,天然的优势。
当然程芹和她的同事都为此道过谦,说没有想到这位仁兄胖到了这个地步,要早知道也不会介绍了,或许是工作和生活都太过美满了,心宽体胖嘛!
而况男人的外貌哪有品行来得重要!
高琪明面上不好翻脸,心里极其介意,因为介绍对象这回事,极容易看出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和价值,程芹的同事和她不甚相熟,尚情有可原,但程芹和她一个宿舍,关系也要好,她没想到自己在程芹心里,原来刚好和相亲的仁兄相配,如果对方再瘦一点的话。
出师不利的相亲简直给人的信心以毁灭性的打击,但让人难过的是,罪魁祸首还对此一无所知!
次日雍市秋风伴雨,微有凉意,将近中午的时候,高琪还埋在配电柜里戴线号,有人在柜子的背面笃笃地敲柜子,她放下手里的活看出去,程芹从柜子后面探出一张笑脸来,甜甜地叫她:“小琪姐!”
高琪蹙着眉头翻了她一个白眼,不予理睬,程芹就从柜子背后钻出来,拎着饮料袋在她眼前晃:“都可!今天明城商场新店开业,你都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我专门给你买的,还温着呢,不信你试试。”
高琪今早刷朋圈还看到有人新店开业去排队打卡,照片里长队饶了商场四楼半个圈,没想到程芹还有这闲工夫!
她不由看了那奶茶袋子一眼,但也并不打算就此理睬程芹。
程芹像块膏药似的贴上来,她策略性地用那种受伤的语气和表情说:“小琪姐,你不要不理我嘛,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每天请你喝奶茶好不好,你看我为了能溜去排队,我请了部门同事每人一杯奶茶。”
她说着亮出支付记录,表明自己为了道歉不光花费了时间,还花费了金钱,那都是赤诚的真心。
高琪心里已经松动了,只是冷眼看着程芹作妖。
程芹追本溯源地说:“相完亲你就不理我了,肯定是你不喜欢那个男生,虽然那个胖乎乎的男生挺滑稽可爱的,但是你不喜欢,咱就再找一个苗条的呗,又不是我让那个男生胖了五十斤的,而且我也没有按着你的头让你和那个男生交往啊,你干嘛生我气,不理我呢?”
高琪被她一番辩白引入了歧途,还顺着程芹的话头反思自己,“相亲不过那么回事,看不上就算了,我跟她置什么气呢!”
程芹倒把自己感动了,说得泫然欲泣的,抱着一杯奶茶眼巴巴地看着高琪,看得高琪悚然心惊又迷惑不已,她想:程芹这么能伏低做小卖乖弄痴,她的女神怎么做到永远视而不见的呢?
台市却迎来了久违的晴天,太阳闷头闷脑地照着,像烘烤湿衣服,潮热的水汽四散蒸发,中午人都出不了门,叫外卖来,还是蹲在厂房门口吃。
宋奇几乎是无意地就吃饭的话题和陈工聊起,说这片就这么大点地方,旅馆就这几座,饭店也就这么几个,怎么会一次都撞不见众源的人呢?
陈工漫不经心的说,那谁知道?可能缘分不够吧,哎,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电磁流量计的说明书,那个要根据管径设量程范围的!咱先把仪表调了吧,赶一赶进度。
宋奇嗯了一声,陈工还合计工作,又问:“信号隔离器上有拨码,选输入输出信号类型的,你配柜子的时候拨了没?”
宋奇:“……”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有拨码!
陈工看她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那行,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完了我给你发个说明书,你照着说明书和图纸把拨码调了,那些传感器,有的电压信号有的电流信号,烦人的很,咱模块统一接收电流信号,你都拨成4-20ma,行吧?”
宋奇点头说行,饭都吃不下去了,尽管陈工让她慢慢吃别着急,她还是胡乱拔了两口就放下了饭盒。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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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