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白天余明霞闹出来的那场风波给人的冲击更大一些,但宋奇晚上做梦连余明霞的影子也没有,倒是梦见郭云裳。
算不上情思旖旎,反而因为梦里郭云裳很快就要返程而弥漫着浓郁的离愁别绪,郭云裳清早的飞机,她们就像现在这样睡在一起,她不知是醒了还是压根没睡着,掐算好时间,很耐心地叫郭云裳起床,然而郭云裳陷在黑甜梦乡里,只哼唧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她不得已,把郭云裳从床上拽起来,这人还困得神志不清,没长骨头似的靠在墙上醒神。
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郭云裳旁边等着,等着,忽然郭云裳灵魂回窍似的睁开了眼,她那寂寥而空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仿佛找到了支点,忽然如拂过柳梢的春风似的温暖了起来。
即使在梦里,宋奇也为她那因为自己而来的转变开心。
更开心的是,郭云裳顿了一下,便揽过她的肩膀,亲吻了她。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窗帘也自动地拉了开来,外面已经阳光普照,屋子被骤然闯入的光线照的透亮,门口的人探了个脑袋进来,是周晓芙的儿子陈周,他还是小时候,郭云裳带着她闹上门去时,他在自家屋里大哭的那个样子。
宋奇醒在这个节点上,萦绕在心头的不知道是梦里延续的舍不得,还是现实里也强烈存在的舍不得,她好一阵怅然若失,像被关在一间烟雾缭绕的房子里,胸口闷疼,嗓子眼也闷疼,却张开嘴也换不过气来。
梦里郭云裳亲她时,她那浑身的战栗无比清晰而真切,蔓延到现实里,成了一种心尖上的震颤,久久不能平息,是而再三回味重温。
而郭云裳这么个大活人就睡在她身边,夜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有悠长的呼吸响在耳边,还有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身上浅浅的香水和沐浴露混杂的温暖的香味,一阵一阵的飘过来,织成了一张网,宋奇被围困其中,别样的熬人。
克制自己的咸猪手犹如克制心魔,宋奇辗转反侧着,寻思要不要下床冷静一下,却忽然听身边的人轻笑了一声,懒懒散散地说:“我数着你都翻了六个面了,这饼还没烙熟吗?”
宋奇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她强行镇定着,在床单上擦了一把手心的汗:“……吵醒你了?”
郭云裳:“没……我正在这儿聚精会神数深呼吸呢,都数到二百四十七了,你在旁边烙饼似的翻面儿,害的我都数乱了……嗯……”
她就算没睡着,也是躺了个迷糊的样子,说话时是一副慵懒而柔软的嗓音,带着些不经意的娇嗔,像个毛茸茸的爪子在人心上挠了一下。
宋奇鬼迷心窍地,一把拍开了床头灯,骤然洒下的灯光刺激的郭云裳本能地伸胳膊挡住了眼睛,她吱哼了一声,倒是没察觉什么异常,翘起嘴角笑了一下问:“你呢?噩梦?”
听那动静,宋奇是睡着之后又醒了。
宋奇觉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额头上又仿佛冒出了汗意,她艰难地在被子上搓了一把:“我,我梦见你……”
郭云裳听了一半,笑起来:“梦见我怎么能是噩梦……”
宋奇话赶话地:“不是噩梦,我梦见你……”她闭了下眼睛:“梦见你亲我。”
宋奇的话音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郭云裳耳边,那羽毛轰得炸了一窝,郭云裳在一片鸡毛乱飞里蹭的坐了起来,撞上宋奇幽火燃烧的目光,她脑海里空了一下,张了张嘴,只有毫无含义的音节:“啊……那……”没有后续,与宋奇的梦相反,是宋奇先亲了过来。
神志回笼的时候,郭云裳推了宋奇一下,宋奇也并没有纠缠。
郭云裳脑海里像开了个阀门,种种信息狂轰乱炸地涌了进来,她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这个,晚上人的情绪比较脆弱,还有,还有生理周期,因为激素的波动会影响人的这种欲望,这你能理解对不对……哦!做梦,做梦也是,今天毕竟……”
她尽管嘴上快的像是倒豆子,但那眼神却低垂着,始终也没敢往宋奇脸上瞟上那么一下,因为这种时候把人家推开这种行为实在太过棒槌,因为她磕磕巴巴说那么多屁话太欲盖弥彰,因为她虽然挣扎推拒,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六根不净,欲望缠身的凡人……
郭云裳即将词穷的时候,宋奇竖了根手指在她唇边封禁了她的语言,郭云裳不得不抬起头来,就见宋奇几乎是挑着眉问:“你不想吗?”
像是真诚,像是挑衅。
宋奇眼里燃烧着的幽微不绝的火呼啦一下子窜过来,点着了天干物燥易燃易爆的郭云裳。
“呵!”她做最后的挣扎,撑着两手要往后退,垂下眼睑笑:“你别逼我演西游记呀!我不是唐僧,我是个……呃,坏人。”因为宋奇勾着她睡衣的领子拽了她一下,她的后退没有成功。
“我……过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不会为了什么感情留下来,不是个宜家宜室的人!
宋奇听不进这些,她像是嗤笑了一下:“约吗?”
郭云裳:“姐姐你这就……”
她以为这轻佻的“姐姐”二字是个灭火的喷雾,却不料在宋奇这里转了性质,成了个酒精喷雾,火苗都窜到空气里去了,宋奇跟饿了似的,拽过她,在她脖颈下咬了一口。
这点疼痛伙同一些蛰伏的不怀好意的激流顺着郭云裳的脊椎窜上窜下,郭云裳哼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别后悔!”
“后悔?怎么,你也在指望我迷途知返么?”宋奇就凑在她的颈窝里,微微抬头,亲了她的耳垂,含混不清的说:“你怕什么?是我逼/迫你,诱/哄你……”她的吻一直落到郭云裳的耳廓后面。
这把火就点的很玄妙了,郭云裳那游丝一线的理智,算是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郭云裳前半夜失眠,后半夜经过一番折腾,反而一觉无梦,在闹钟响之前醒过来,神清气爽。
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线微光,宋奇侧身半蜷在床沿边上,再有两寸就能掉下去了。
郭云裳凑过去,和宋奇弯成统一而整齐的S形,她拿手指勾过两缕宋奇的头发盘了一会儿,又往宋奇后脖颈里哈了哈气,宋奇还是没醒,她便伸胳膊隔着被子抱了抱宋奇,先起床了。
宋奇是被郭云裳叫醒的,她被推着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听见郭云裳说:“最多再睡五分钟,我去买早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过了五分钟,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宋奇就坐了起来,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条缝,昨晚未曾收拾的一地狼藉已被清扫干净,电视下那置物台上的鲜花开的欣欣向荣,她在床上乱摸了一通,什么也没摸到,要不是床头柜上还有几个未拆封的套没来得及收,昨晚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境。
宋奇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这梦境的另一个主人出门去买早饭了,而今天还是工作日,需要打工搬砖,便起床洗漱。
她牙还没刷完,郭云裳就回来了,带着一点清晨的凉爽走进卫生间,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杂粮煎饼配豆浆,有意见没?”她下巴搁在宋奇肩头,说话的时候有点硌得慌,一种虚无缥缈中的踏实感,宋奇认真体味了一番。
心想,哦,不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郭云裳有点好笑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姐姐,现在发什么呆啊,昨晚你可英雄的很呢。”
宋奇:“……”
也不能都归功于她邪神附体似的英雄,郭云裳在第一次推开她前,本能的回应和那一声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哼,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那是欲拒还迎,欲盖弥彰,欲抑先扬的怂恿和鼓动。
但是宋奇心情好,她大度,她不计较,她就舔着脸承认自己英雄。
“煎饼果子凉了就不脆了,吃完饭再洗脸。”郭云裳在她腰两侧捏了一把才出去。
外面窸窸窣窣的,是郭云裳拉开了窗帘,收晾着的衣服,收拾书包,给水养花换水,这个临时酒店的房间,这一刻比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更有生活气息,更能让人安心。
给白鑫买了鸡蛋灌饼,送上门去,白鑫一边拆着包装啃早饭,一边拿眼睛把郭云裳和宋奇都瞟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待遇这么好?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小师姑您啃声!”
郭云裳:“我听你昨晚回来都过十二点了,加班加点地发光发亮,怪辛苦的!”
白鑫嘿嘿笑了两声:“这不对吧小师姑,反了吧。”他还没去听她俩的墙角呢,倒被郭云裳抢了先。
宋奇因为听出言外之意,且落了实处,很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郭云裳却混不在意地:“堵不上嘴?”
吃人嘴短的白鑫很有眼色地抱着鸡蛋灌饼走前面去了。
宋奇看了一眼郭云裳:“今儿……冷吗?”这人今儿出门穿了个小立领的衬衫。
郭云裳含着笑很无言以对了一阵,随即身体力行,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把领子拉开了一点给宋奇看。
昨晚宋奇咬的那一下竟然留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歪歪斜斜的趴在郭云裳的颈窝里。
宋奇:“……”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郭云裳一边扣扣子整衣领,一边斜了宋奇一眼,仿佛在质问宋奇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走在前面的白鑫则一边干饭一边给陈澄发微信:“兄弟,加油,我觉着你落后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有那种机警的本领觉着这他小师姑和他宋姐之间必然有点什么事儿。
陈澄给他的回复刷了屏,分别用不同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摸不着头脑,而仿佛窥见天机的白鑫只有深藏功与名的一个笑。
真空管道焊缝探伤结果堪忧,要扒开了重新焊接,他们成了一帮闲人,而闲适容易滋养流言,陈澄在自己班组混了半天就被迫塞了一脑袋信息,他自觉心里有一斗八卦的自己今非昔比,到VAR操作间的时候,带着信息过载的优势拿眼神瞟坐在角落盘手机的宋奇和正跟李泽聊天的郭云裳,然后问白鑫:“不会是真的吧?”
白鑫顺着他的目光溜了个来回,很一本正经地说:“谣言吧。”
陈澄分析道:“咱一起上班啊,我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前别人那么说的时候我也觉着是闲话,不过……你有没有听说昨天的事?我一直觉着宋姐在这些事儿上行为挺谨慎的,昨天中午她那算是把郭姐推到人前头了吧,说不定是真的。”
万事通白鑫同志因为昨天沉迷网络游戏和专心致志发光发热,昨天中午的事他竟然还没听说,于是连敲带诈地,在陈澄嘴里听了个可能是第七手的流言,他发挥去其糟粕的本领还原了下事情的大概面目,心想,原来如此。
顺带高深莫测地挤兑陈澄:“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我今早不就跟你说了么?”
陈澄茫然的纯真又诚恳:“嗯??”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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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