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散的并不晚，宋奇到楼下时才十点，她仰头看了一会儿自己家阳台上透出的暗淡的灯光，又退回到不远处的绿化带旁边，蹲在了路沿上。
踩点进家门是她这几个月才练出来的技术活，如果不能下班后立刻回家，她总会拖延到最终时间线才回去。
家里的氛围并不像余明霞在电话里表现地那样焦躁和急切，相反，家里是一片裹在朦胧黑暗里的安静，那微弱的电视的光已熄灭了，一切灯光都已经熄灭了，余明霞已经睡了。
宋奇脱掉鞋，光着脚丫抹黑去洗漱，她知道自己不必轻手轻脚，不管弄出多大的动静，只要她在门禁时间之前回家，余明霞就不会管她，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蹑手蹑脚，轻拿轻放。
她不喜欢这种安静。
第二天去食堂吃早饭，宋奇塞着耳机排队的时候，衣袖被人拽了拽，她一侧头，拽她衣袖的姑娘唇角含着笑，眼神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迟疑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郭……工。”
郭云裳立刻笑起来：“真怕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那可就尴尬了。”
和昨晚相比，郭云裳今天简直是洗尽铅华，她穿着整套宽松的工作服，球鞋，昨晚编的繁复的头发今天只简单地盘了个丸子头，大的夸张的耳环摘掉了，没有妆饰，只画了淡淡的眉毛。
依然美，是那种清丽，精致。
宋奇有点出神，也没整明白郭云裳的热情源自何处，只礼貌地说：“你好。”
“我很好，但我看他们吃饭都刷卡，这个卡是怎么办的您知道吗？”
宋奇恍然大悟，单位食堂职工吃饭刷餐卡，外来施工人员发餐票，众源除了郭云裳还有白鑫在，而白鑫昨天中午就没餐票跟着陈澄蹭饭了。
宋奇心想，以郭云裳昨晚那种圆滑，不可能来了食堂才知道自己没卡吃不了饭，她就是故意等人给她刷卡，她是碰巧撞上了。
宋奇问：“你吃什么，我给你刷。”
“好啊，那有什么推荐吗？”
“面……铡面。”
她不喜欢郭云裳这种求别人帮忙还要别人送上门的作风，何况早上就这点时间，她在排队等面，前面还有俩人就能轮到她了。
郭云裳从善如流地道：“好啊，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那您先排队，我去给咱们买饮料！”她背着个双肩包，一颠一颠跑了出去。
食堂附近有小卖部，这么早开门的寥寥无几，郭云裳大概选择有限，不一会就抱着两瓶阿萨姆奶茶来了，她笑着说：“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我瞎买的啊！”
宋奇很怕郭云裳拿出昨晚对付梅剑山那样的劲头对她，那她只怕一口饭都吃不下，是以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郭云裳很会察言观色地，此次谨遵食不言的规矩，只是吃得奇慢。
宋奇没有那个耐心等她，先走了。
郭云裳这才叹了口气。
宋奇知道自己在仪表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要有去处就不在班组坐着，她换完衣服后就去现场，只是转遍了二层平台和地下室，都没见着郭云裳的身影，找到操作室里，只有众源装备的白鑫摊在椅子上打游戏，白鑫一边操作一边招呼她：“宋姐过来这么早干嘛？今天开会你不知道？”
难怪连平常早到的陈澄都不见踪迹，她靠在操作台上一时没说话，白鑫拿起脚边的瓶子递给她：“宋姐，给你个饮料喝吧！”
阿萨姆奶茶。
宋奇没接：“留着你自己喝吧。”
白鑫嘿了一声：“我不爱喝这个，太甜太腻了。”
不爱喝还买！
白鑫以为她是谦让，又说：“宋姐你拿着吧，我小师姑买的！”
宋奇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在地上转了两圈，闲不住，看白鑫手指如飞地操纵着游戏人物，忍不住怂恿白鑫：“白工，咱俩干点儿啥吧？”
白鑫听了哈哈笑起来：“咱俩能干点啥……姐你这话说的我都不会了！哎呀你坐着歇会儿吧，等我小师姑回来再开工……”
宋奇叹了口气，去门外透风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宋奇便看见背着双肩包的郭云裳像一阵旋风似的往这边走来了，她心事重重地低着头横冲直撞，离宋奇很近了才抬头看见宋奇，于是脸上的沉重一刹间就消散不见，拨云见日似的换上了笑脸：“这么早啊，辛苦啦，进来坐啊！”
操作室只有一把椅子，白鑫作势要给他小师姑让，起了一半就被郭云裳按着肩压了回去，她扫了一眼白鑫的手机屏幕：“打完这把说点事儿。”
“好勒！”白鑫应地很欢快，毫无负担的继续游戏去了。
郭云裳靠在操作台边缘，长腿伸展着，两只手靠后一撑，模样散漫，只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澄很快也来了，他先推白鑫：“领导来了！”
白鑫捏着手机往外溜：“我去个厕所！”手里的操作不停，显然是尿遁。
他才出去，梅剑山就来了，过了一晚，他身上还带着酒气，宋奇闻不惯，往后退了退。
郭云裳站直了，笑脸相迎：“梅哥，刚开完会就来视察工作？”
梅剑山笑出一脸油光，摆着手：“哪里哪里！”他说着拿手指遥遥指了一下办公楼的方向：“那位重视这项目，刚催得多急你也看见了，这不刚一散会又把我和张飞成叫办公室问了半天，我能不来看看吗？”
宋奇觉得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之前单位领导换届，他们来了个新厂长，过了公示期，上个礼拜正式宣布就任，这位厂长和上一位厂长风格不同，大家一时不能适应，很多人便和梅剑山一样，背后带着高深莫测和不以为然说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让他折腾！”的话，一边在新厂长面前绽放如花的笑靥，对他的每个决定都表示坚决的支持和拥护，背后再推诿踢球。
宋奇看了，觉得人们好笑又可怜，尤其是梅剑山的这番表演。
郭云裳却很适应，场面话说多了草稿都不打：“梅哥放心，咱既然来了，一定竭尽全力把事儿办好！不过您也看见了，这项目我之前没参与，现场也是头一回来，梅哥是负责人，您把这项目从头跟到现在，肯定比我熟悉，既然来了，劳烦您带我看看现场！”
梅剑山理了理安全帽的带子，招呼道：“走，都去看看。”他像个导游似的，边走边做走马观花似地介绍：“前期你没来，这项目电气安装，都是咱先进合金厂自己的人，可谓是我亲历亲为的一个项目，郭工你看，安装咱都完工了，就等着调试！”
郭云裳从进地下室看到真空机组起，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僵。
梅剑山还滔滔不绝地讲着当时为了把泵组安装到位他费了多少功夫，郭云裳一边嗯嗯嗯的答应并奉承：“听说了，刚李厂长还夸你为这设备尽心尽力！”她说着从工作服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门口一个配电柜的门，一瞬间，郭云裳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她端详着柜子看了半天，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又关上了。
VAR总共两台，每台配电箱零零总总大大小小有三十二个，郭云裳每一个都看了，看到最后，她脸上的笑意成了一张浮着的面具，不过她除了最初叹的那一口气，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大概是郭云裳在二楼的一面柜子前面站的太久，梅剑山终于从滔滔不绝的自夸里回过了神，他收敛了神色问：“怎么了郭工？有什么问题吗？”
郭云裳还在斟酌，梅剑山已先嗅到了这其中的玄机，他道：“这安装的时候都是你们的刘工指导的，没什么问题吧？”
郭云裳抬眼看着因走了几步路就满头大汗的梅剑山，最终也没有说话。
梅剑山拿袖子擦了擦汗：“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郭工你看咱们要多久能带料试车？今早的会你也参加了，李厂长和张厂长要工作进度表呢！”
郭云裳道：“进度表我午饭前定好给你。”她下意识地撇了一眼配电柜：“不过您也看见了，这个现场施工比较……杂乱，要理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恐怕快不了……”
梅剑山反应过来，郭云裳不是自己不熟悉现场，她就是要让他再看一遍工作难度，但他也不松口：“那也得克服困难，尽快吧……”
郭云裳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又说：“调试呢，现场有个熟悉的人进度肯定快，您看能不能把当时参与安装的人……”
梅剑山赶紧把目光所及的陈澄推出来：“小陈，学机械的！”又一指离他较远的宋奇：“那个小宋了，是电修车间专门派来的！昨晚一起吃饭的李泽是做工艺的，他有空了也会过来！班子咱可是早就给你配齐了！”
郭云裳对这个“配置齐全”的班子的观感，大概和昨晚宋奇看见花蝴蝶似的郭云裳时的观感所差无几，不过她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换上了笑容：“梅哥有心了，到时候还有需要协调配合的再梅哥求助，这项目梅哥亲历亲为，毕竟也有感情了！”
郭云裳捧着梅剑山，梅剑山便笑着应了，他指着陈澄和宋奇：“你俩以后跟着郭工多多学习，好好配合梅工！”
郭云裳笑道：“梅哥带的人还有差的？大家相互学习！”
“行，那你自己安排，我还有别的事情，先回去了……哦，进度表别忘了！”
郭云裳看梅剑山下了楼梯走远了，她一边打开手机亮出一张照片，一边开了一扇配电柜的门，招手叫宋奇：“宋工，您来看看。”
宋奇乍然被这么称呼，还有些不适应，迟疑了一下才走近，不过等她看看照片再看看眼前的配电柜，那点不适应就被羞赫取代了——她想辩解，她在这行是个新人；这所有的配电柜都非出自她手；就算干活的人没干好，负责指导的人可是众源自己的人……
宋奇有的是理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刻，她倒是有点理解郭云裳对着配电柜轻轻叹的那一口气了。
郭云裳道：“你们也许和我一样，都是半道接手，咱们前事不究，但从今儿开始，这项目就是咱们自己的摊子了，希望大家能尽心尽力把这玩意……把这项目做好。今儿早上你们先自由安排，从下午开始干活，以后就辛苦大家了！”
她说着一手搭在宋奇肩头捏了捏：“宋工，那图片上的才是一个配电柜该有的样子啊，唉……”说着像对难兄难弟似的一搂她的肩膀，还捏了捏她的肩头。
宋奇除了应个嗯不知还能说什么，她有些急着挣脱郭云裳这个太过自来熟的搂抱——她挨着郭云裳时闻到她身上淡远悠长的香水味，是陌生而招她喜欢的味道，而且她挨着郭云裳的那条胳膊清楚地感知到这货借着宽大的工作服的掩盖没有穿内衣。
那也是一种很柔软的触觉。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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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散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