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
薛氏刚去给长辈请安回来,便有丫鬟进来禀报。“少夫人,长公主府来人了。”
薛氏微微一愣。“来的是谁?”
如今,只要提到长公主,薛氏就有些发憷。实在是那位太厉害了,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令她无所遁形。
“是长公主身边的惊鸿姑娘。”丫鬟屈膝答道。
见不是长公主本人,薛氏长长的舒了口气。“快请。”
一盏茶功夫后,惊鸿便来到了薛氏的面前。
“见过少夫人。”惊鸿规矩地施了一礼。
“惊鸿姑娘快请起。”薛氏可不敢在长公主的人面前摆谱。“可是长公主有什么吩咐?”
“殿下命奴婢过来给少夫人送一样东西。”惊鸿解下包袱,双手奉上。
薛氏身边的丫鬟机灵地上前接过。
薛氏虽然好奇,却没有当场打开。“除了送东西,长公主可有什么话交待下来?”
惊鸿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说,等少夫人看过之后,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说罢,她朝着薛氏福了福身。“没什么事的话,奴婢便回去了。”
薛氏心中诧异,面上勉强维持镇定,起身道:“我送送姑娘。”
“少夫人留步。”惊鸿可没那么大的架子。
薛氏弯了弯嘴角,心想:不愧是长公主身边的得力之人,礼仪周全,进退有度,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
从下人就可以以小窥大,知道她们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公主当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容小觑。
薛氏目送着惊鸿离开后回到屋子里,盯着那包袱若有所思。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让身边的大宫女给她送东西,这里头的物件儿必定是极为重要之物。
“秀儿,去把门关上。”
秀儿赶忙应了一声。
等到屋子里没了外人,薛氏这才将包袱打开。
“这是......”当她看到最上面的一方帕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秀儿凑过来瞧了一眼,也忍不住惊呼。“这......这不是您绣给老爷的那块帕子吗?”
当年,薛氏的父亲奉命去江州查案,结果一去不返,死在了回京的路上。薛夫人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大受打击,抑郁而终。
就此,薛家长房一夕崩塌,留下她和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
薛氏看着这陈年旧物,不免想起早逝的爹娘,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泪雾。她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看到父亲的遗物。
她轻抚着帕子上的竹叶,那是她刚学会女红绣的第一条帕子,技艺尚不纯熟,几片叶子绣的歪歪扭扭,还漏掉了好几针,看着并不工整。但薛父却很喜欢,从此贴身携带,到处跟人炫耀是自家闺女送的,那个得意劲儿,她至今无法忘怀。
就是这样一块帕子,薛父一用就是好几年,都舍不得换。即便后来,她绣艺精进了不少,重新绣了好几条给他,他也舍不得用,仍旧用的这带竹叶的旧手帕。
想起昔日父亲还在时的美好时光,
薛氏不由得伏案痛哭。
“少夫人......”秀儿心疼地抱住了她。她打小跟主子一起长大,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薛氏哭了一场,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好。
不过,倒是冷静了不少。
她将帕子叠好,轻轻地摆放在一侧,继续翻看包袱里的其他东西。里面有薛父用过的笔,没用完的水银,以及刻着他字的印章,以及少量公文。每一样,都是最珍贵的回忆。
薛氏慢慢翻看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块带血的衣襟上。
那是一块从里衣撕扯下来的布料,上面用血渍书写着几行字。从笔迹上来看,确实是薛父无疑。因为年代久远,那几行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太好认。
薛氏叫秀儿取来笔墨,按照上面的痕迹临摹了一份。待墨汁干涸,她便从那些模糊的字里行间从猜测出了一个大概。
这应该是薛父临死之前写下的,因为情况紧急,并没有详细的叙述。只提到他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至于原因,似乎跟当年的那个案子有关。
另外,上面还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元英。
这是她的叔父,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薛海的小字。这个字,还是作为兄长的薛父给他取的。
薛氏看到最后,手一直不停地颤抖。
这些年来,她只知道二房对她们姐弟充满了敌意,还以为这敌意是来自长辈的威严。对他们姐弟俩管教严格,也是为了他们好。殊不知,根
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祖母偏心小儿子,处处都为他们谋划。
父亲能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子,都是靠着他的真才实学。
父亲遇害之后,她伤心了很久,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后来,叔父接过父亲的位子,成了薛家的话事人,她并未有过任何怀疑。
直到......这封血书的出现。
她的父亲,竟是被叔父与外人联手害死的!
难怪,叔父一个连接连在科考中名落孙山还能替补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难怪,叔父一直针对他们姐弟俩,处处打压,时时防备,甚至为她安排了楚家这么一门婚事!
这些,都是他们的算计!
薛氏气得浑身发抖,久久不能言语。
“少夫人,您莫要吓奴婢。”秀儿见状,急得都要哭了。
薛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她。“我要杀了他们......”
“您要杀了谁?”秀儿被主子眼底的决绝吓得不轻。
“薛海,薛元英!”薛氏咬破舌尖,浓浓的铁锈味顿时弥漫整个口腔。
“二老爷?”秀儿惊呼一声。
这,这话可千万别叫人听见,否则怕是要惹人非议。
薛氏呜咽一声,泪如雨下。“秀儿,父亲不是被悍匪害死的......他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背后捅了刀子......”
“这,这怎么可能?!”秀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信......叔父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杀害自己的兄长呢...
...”薛氏喃喃自语。“可若不是他,为何这样东西会跟父亲的东西混在一起。”
她说着,从包袱最下面拿起一枚镶嵌着白色晶石的戒指。那戒指是薛家祖上传下来的,总共两只。一只通体黑色,一只雪白透亮,皆为罕见的宝石,被薛家封为传家之宝。
到了她爹这一辈儿,黑色的那只给了长房,白色晶石的给了二房。
“这么贵重的东西,二叔可是珍惜得很,从不离手。”薛氏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冷笑一声。“他撒了谎!”
“这枚戒指不是被人偷了,而是他杀害父亲时,不小心被父亲扯落,一同滚落了山涧......”还原真相后,薛氏的表情越发痛苦。
就为了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薛海竟与外人联手残害手足,谋害长兄!
简直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