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许吧。”齐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漠与讥讽的笑,也许在他的心中,陆川这个徒有其表光长着一副俊俏面孔的伪君子其实实际上比付玉门的任何人都更加期盼着林萱早点去死。齐明当然不喜欢林萱,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厌恶她,蛮横娇纵的林家大小姐曾经也将他当作是欺凌的对象。如果不是陆川吸引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他早就不顾及什么同门情谊与之动手了。
人人都说林萱不好,可陆川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林萱尽管再骄横霸道,她依然选择了将自己所有的温柔与细心交给他。
“付玉门与伏魔谷发生了冲突,那边扬言要把邪术作为正统的修炼秘法来传承,还要为之专门的编撰书籍,以供后人查阅学习。对此持反对态度的门派有许多,付玉门不过是倒霉顶在了枪口之上。”齐明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粗犷宽大的手掌搭在了陆川的肩头,手心里的老茧摩挲着他身上穿着的白麻粗布,语气也暗哑了几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我都懂,伏魔谷那边说是誓不罢休,杀了付玉门德高望重的长老最疼爱的孙女这些都只是开始,掌门此时都该在庆幸他自己没有什么子嗣或者是偏袒的关门弟子。别淌这趟浑水了,陆川,离开付玉门吧,你的父母已经死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带上,你的狗。”
齐明扫了一眼在一
旁踱步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谈话的黑子,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除了付玉门之外,如今的他还可以去哪?
“汪呜……”黑子瞪着一双湖蓝色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刚才齐明所说的那一番话是真是假。事情的变故总是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人们总是没有准备好要以何种的心态来面对它。
“走吧,黑子。是福是祸,都且去看看。”陆川揉了揉黑子的脑袋,半蹲下身时他回眸,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通往宗门的方向,心绪万千。
付玉门之中,宗门大殿重地,痛失最为宝贝的孙女的林长老抱着一个裹着白布单的人影哭得不像样,本就年迈的他经历了此次极大的变故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鬓角的白发又添三千。大家说着痛心疾首的安慰的话,语气里相比于对师妹的关心,更多的还是对于伏魔谷这股杀人不眨眼的势力的可怕而感到畏惧。没准下一个,惨死被送回宗门的就是自己。
林萱遍体的刀伤流出的鲜血再一次把白布给染红,陆川回来的晚,见不到她的模样,只能够远远地看着被白布包裹的她在林长老的哭声之中一点点的远离人群。听着那些人有意无意的的嘲讽和不耐烦的言语,一个提着紧绷的心,也逐渐的凉了下来。
“陆川师兄回来了。”
“这下可好了,一直缠着师兄
的讨厌鬼终于死了。”
“以前一直仗着家世打压我们,现在不也是因为……”
“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人家林长老正伤心吗?要我说林长老可真可怜啊,老年迟暮,儿女身亡,现在连唯一留给他的孙女也……真是作孽啊,作孽,此番是天要亡我付玉门。”
“哼!伏魔谷的那群人也太嚣张了!歪门邪道也想要成立正统,那种害人的法术流传下来干嘛?伏魔谷的败类,早就该死绝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
“伏魔谷早晚挑起众怒,怕什么,这种无门小派活不了多久的,我就不相信世间真的有人会这么傻,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追求什么极致的力量。这种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的门派早晚要死绝!”
“可惜了林萱姑娘了,好好地一个人儿啊……怎么就……啧啧啧。”
“少来,她平时在宗门之中也没少欺负过弟子,这种自大的人死有余辜,说不定还是她自己去招惹伏魔谷的人的。你们想啊,就她那一副总爱惹事的样子,没准是自己惹火上身的也说不定。”
“对于此,我不参与任何争论,反正你们各说各话,真相如何如今还重要吗?”
——真相,对于那些枉死的人而言,也许真的很重要呢。
陆川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握着佩剑的手也越发的紧,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抬着担架的弟子们把林萱的遗体和林长老送走。掌门外
出有要事处理,如今还未回来,但是听说已经在火速赶回的途中了。
黑子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咬着他的衣摆想要安慰他几句,就见他在回到住所之后,把黑子的餐盘端到了门外,放了整整一天的食量,就关门把自己锁在了屋中。黑子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它叼着一块新鲜的鸡胸肉,有模有样学着人类偷看的模样趴在了窗缝前。
陆川不知从哪又翻出来了林萱之前托黑子送给他的一封信,打开信件之后读阅了良久良久。
信件的内容如下:
我最敬爱的陆川师兄:
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纠缠不舍给你带来了许多的困扰,其实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没有关系,我明白自己想要追寻的是怎样的幸福,而这一点我在你的身上也同样的看到了。我的出身和你一样,父母亲在一次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身亡,为了不暴露出付玉门他们的牺牲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付玉门为他们举行过哀悼的典礼,可是绝大多数来参宴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这些事情,也是爷爷在我记事以后才告诉我的,我想要找一位与我身世相近的人共度余生。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反的,当我在祭典上看到你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便深有体会。我能与你感同身受,若真要说我能有什么让你瞧得上眼的优点,怕是
只有这么一条了。
世事变化无常,可怜之人当懂惺惺相惜,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彼此最信任的家人,在不久的将来。我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信与不信暂且不论,也许你真的很讨厌我吧。我已经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你,我也希望你能够接受。
我会再多给你一点时间,若是到最后你都不愿意接受的话,我林萱,说放手就会放手,一定会放得飒爽又洒脱。陆川师兄,你……一定要慎重考虑。
林萱敬上
陆川师兄安好
陆川只觉得心里头最深处的地方,有一块积攒了多年甚至连烈日暖阳都不曾照耀过的地方的坚冰,在那一刻森然开裂,缓缓的溶解成混入深海的淡水。握着信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视线模糊间,他把信纸揉皱抱在了心间,跪膝长叹,终于泣不成声。
有些东西,曾以为触手可及,却在最容易得到的时刻又轻易的破碎失去了。也许此时此刻,陆川心中所能感触到的,便是这一种复杂而又深沉的情绪吧。
在林萱离去之后的两年里,他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修炼上,尤其是他的剑术越发的精进,就连掌门在不使用强大高阶道法与之交手的时候,也险些败下阵来。而付玉门之中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经过了两年的惨烈战斗,付玉门之中的弟子以及精锐在急剧的减少,各大势力之间的争斗早就已经如
离弦之箭一般,无法操控不可阻挡。
也就是在那时,黑子觉醒了自己身上属于天狗一族的血脉之力,在黑子的帮助下,陆川一次又一次的战胜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役。天狗一族是那些邪术的克星,他们修炼的秘法很是奇怪,施法时必须要凭借着月光之力,其背后的推手属于何种实力引人深思。好在天狗一族有噬月的本领,每到战斗打响之时,天狗喰月所制造出的一炷香的时间能够给予对手最大的实力削弱,渐渐地,这只奇异的兽宠也成为了人们关注的对象之一。
“为了避免伏魔谷设伏捕猎你,最近你还是好好待在付玉门里,别跟着我单独行动了。”陆川换上了一身惯用的夜行衣,围好黑色的面巾,安抚想要跟着他一起出行的黑子。黑子委屈极了,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令谁看了都心存不忍。可是陆川此举,也确实是为了黑子的安全着想。
要知道伏魔谷那个邪恶的组织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更别提若是身为异兽中的一员的天狗黑子落到他们的手中会遭受什么残忍的对待,光是想想,就足矣让陆川毛骨悚然了。
如今黑子是他唯一的家人了,他不想,再看到林萱那样的事情再在黑子的身上上演一遍。
山后负责突击的小队失败了,听残存的几人说,是齐明在紧要关头怯场了,阵法启动的关键时机他落荒而
逃,如今不知去向。付玉门的弟子之中有人提议去追回逃兵,不管怎么说也要让齐明这个胆小鬼懦夫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对于此,掌门只是挥了挥手回绝了,并且一口下令付玉门中想要退出者皆可自行离开。
人自惜命,但陆川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突击的行动失败,但是任务还必须要继续,指令总要有人执行。尽管之前的一队人马都尚未成功,他一人夜袭也要去试试。用他侥幸的话语来说:万一就成功了呢?是吧?
反抗邪术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已经开始有不少正道门派势力开始加入到他们,所有人都相信邪不胜正,也许光明总有来到的那一天。而他陆川要确保的,便是不让自己倒在黎明之前,更不能让自己做一个怯弱的懦夫。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勇气,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是他在路过一家普通的小店时,听到店里的老板娘对自己的员工以及一位女顾客所说的话。陆川觉得颇有道理,并且一直以来都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