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失落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吧,像来明察秋毫的朔把身上的外套往我的肩上披下来的同时,也一把将我拥入了怀中。鼻尖被属于他那股好闻的气息萦绕,我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就听他轻声说道:“汐,本君希望我们之间没有隔阂。”
“可你不是也说了吗?神的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我重复着他刚才说过的话,朔的动作一顿,还在想着怎么回答我,我淡然一笑,那笑容之中带有多少苦涩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我已经跌下神坛,不再是神了。”
我扒开他的手想走,却没想到他把我抱得更加紧了,他的力气很重,让我甚至于有一种会被捏碎骨头的错觉。我依旧重复着掰开他的手指的动作,也狠狠地咬住了唇。
“朔,别这样。”
离开神界怨不得谁,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愿的,而且,我并不喜欢在神界的生活。虽然说,那时有许多我难以割舍的挚友和一同战斗的伙伴。
“对不起。”朔的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自责。
我转过身去,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不如想想怎么补偿我吧,回去教我乐谱如何?”
“汐……”朔温柔宽厚的大手覆盖上了我的手背,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脸上的笑意不减。他忽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语气里颇为无奈:“你总是这样,
明明付出最多的是你,你却一直都在安慰我。”
“不,在感情一事之中不该有比较的,我只希望我们的初心不变,既然都是为了与彼此厮守,就不能让攀比和愧疚玷污爱情。姐姐她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我们,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了。不是吗?”
“真拿你没办法,但是本君很认可你说的话。”
“所以这就叫做妇唱夫随,我饿了,晚上不吃鱼了好不好,我现在看到鱼就没有胃口。”
朔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道:“都依你。”
分外的温柔,让我都有些无法适应了。
在晚膳时分的客栈里也是别样的热闹,我与朔皆是一身便服,看样子与人间奔波劳碌赚钱养家的夫妻并无不同。至于被囚禁在娄匡里面的鱼,哦,不对是人,已经毫发无伤完璧归赵了。他们自然不会记得发生的事情,抹除记忆的事交由朔来做,我又得了一回空闲。
“二位客官,要来些酒吗?”店小二端来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点头哈腰的辛苦模样令人瞧着都心疼,说话间他还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额角脸颊上的汗水。
我将询问的眸光投向了朔,说:“小酌几杯?”
“那就拿两坛你们这最好的酒来吧。”朔此时正夹着一片热乎刚出锅的青菜呢,言语间清淡高贵的语气,以及品尝菜肴时雍容娴雅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凡尘男子
,更仿佛一位微服私访的矜贵王候。
我单手杵着下巴,眼中含笑,似能从这家伙的眼里看到无尽的星辰。当然不光是我在打量他,注意到朔如此与众不同的言行举止,店小二答应时的态度又恭敬了好几分,回头我就听到了他与掌柜的窃窃私语,关乎坐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
“你似乎走到哪里都能成为话题。”我这话是肯定句,男人长得太妖孽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当我察觉到邻桌有几道有意无意瞟像这边的目光时,我拿着筷子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朔低头吃着饭,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想至此我心中更加不痛快了,立刻倾身趁着他夹菜的空隙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也大了几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夫君~这样吊人胃口可不好啊,还是说你想换个地方与我好好商谈一下关于你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我知道我口中的这一声‘夫君’叫得有多虚伪和刻意,我话里藏话,朔自然也听出了一些意思,剑眉挑了挑,紧接着视线扫过那几道从他身上纷纷收回的目光,突的起身就坐在了我的身侧。
客栈用餐的桌子大部分都是方桌,我们本是相对而坐,举止间客套相敬如宾,所以许多围观的女子看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实属正常。只是他如今都如此明了的表示了,再加上我刚才的话,她们自然识趣的收起了自
己春心荡漾的心思。
“汐儿可是要为夫亲自喂你吃?”说话间,满目含笑的某人已经拿起了手中的一碗羹汤,舀了一勺就送到了我的嘴边。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早知道就让他变个别的样子了,就他之前因力量损耗太大而变成的少年郎模样也行,至少别人一眼看来还会觉得我们像是姐弟。
我没好气的尝了一口,不得不说这汤的味道确实好,看如清水无色,却香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美食当前,我心里的火气也压下去了许多,只是还不忘嘀咕上一句:“若是让你去色诱雨师妾,说不定人家连雨师国都给你拱手送上了。”
朔继续给我喂着羹汤,同时还不忘夹些别的菜,他也丝毫不避嫌,就这么用着我用过的筷子吃着。吃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了我刚才的话,想了想,回答说:“其实不然,此女心机城府颇深,后宫的男宠数不甚数。她虽沉迷于男色,但也不过是将男人当做驱使解闷的玩物,玩物与权力,自然是更偏向于后者。”
“你倒是分得清。”我赞叹了一句,并没有纠于他对雨师妾的事情如此了解之上。
“说起她,还比不上云青半点,云青当初背叛云虚宫……”
不等他说完,我就示意他打住的假咳了两声。
“咳咳……差不多就行了。我问你,关于‘渊’的事情,你怎么会有他的妖身?”
朔不急不缓的解释起来,眼底是
转身即逝的冷意:“修为高的妖兽在死后都会留下自己的妖身,但是妖身在也无用,妖魂已经彻底消散了。”
“招魂幡试过了吗?”
“试了,冥界的判官说转世去了,本君也就没再追查。”
“说起来我们也算欠了他一份人情,若是日后有缘定是要还的。”
朔‘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玉湖湾蕴藏了太多的秘密,关乎嗤言的身世一定还有很多疑团,虽然我也很喜欢听故事,但是这一次的故事,就留给姐姐去搜寻吧。”我正想起身上楼,就听到了不远处喝酒喝得嗨了的几个男人聊起了关于玉湖湾这个港口的事情,也就沉下心多听了两句。
“听说这玉湖湾以前就是一片湖,四面环陆湖水来自于地底下汹涌的暗河,那时玉湖湾啊也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玉湖。直到后来,天公作美,电闪雷鸣间风云大变,雷电劈开了山木大地海水汹涌倒灌,在塌方的山体下人们才发现了底下的一条清澈的暗河。传说就在那一条暗河里,生活着貌美妖娆歌声甜美诱人的陵鱼,她们的眼泪在滴下时会变成耀眼的珍珠……”男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情至深处还想要动手比划一番,试图表现得自己话中的美人鱼真的存在一般。
“切——”另外一个男人揣着酒杯,头戴宽大的帽子,身穿丝绸商服,膀大腰圆富得流油,对于他说的话持轻蔑的否认
态度。“要真有这种事,陵鱼早就被杀光了,哪里还有我们的油头?鲛人泣珠,这种虚伪的谎话你也相信。”
起了话题的男人不乐意了,立刻不爽的回道:“无风不起浪,万一哪天这种好事就让我捡着了呢?”
对于他的痴心妄想的说词,他身旁早已酒足饭饱的另一位结行的朋友看不惯了,自顾自的看着账本时,连嘴角扯起的笑都是冷的。
“听说过‘借刀杀人’,可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蜜罐杀人’吧?”
“什么意思?”
“呵,林兄此言意味深长啊。所谓借刀杀人,就是借用别人的力量替自己去谋利害人,而自己坐享后方全身而退。而这‘蜜罐杀人’,实则与之是一个逻辑。”
“说详细点。”
“就拿这‘鲛人泣珠’一事来说吧,编造这种谣言肆意流传为的是什么?引起混乱,引起人们的争抢和猎杀。且不说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只要传闻传开并让人深信不疑,那海岸边居住的每一户渔家都能够成为这个幕后推手手中的利刃。”
“用一个赚块钱的好事来虚晃人心,无论是真是假,就从如今我们从未在玉湖湾听闻过有关于陵鱼的踪迹,不就说明了此计有多成功吗?”
“高,高!实在是高啊。”
“其实经商之事,也莫过于如此……”
我推了推朔的手肘,他抬眸间朝我勾唇一笑,我便知道了这家伙也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要说最喜
欢引起混乱,能想到用如此阴狠歹毒的手段的,只怕非混沌莫属。
“吃饱了。”我一拂袖起身,十分有眼力见的小二立刻走上前来,与我说了一番结账所需的银两。
“客官,一共二两银子。”
我偏过头看向了身后走来的朔,眉眼弯弯道:“付钱。”
朔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掏了腰包又问了一番小二,我则是径直上了楼。走过长廊,背抵着刷着光滑的漆料的木板,我的眼底也逐渐阴沉了下去。玉湖湾,玉湖……昔日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去捕捉很快又消散了。
“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抬眸,正对上了朔那双清澈诱人的桃花眼,这在注意到他抵在我身边的手以及我们靠近的姿势有多暧昧。
“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不是说要教我学琴吗?来。”我生怕被路过的客人看到,连忙拉着他的手进了里屋,挥手间一架水琴就躺在了长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