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期的蜀中商人有多牛?
史书上曾经留下的只言片语,便足够震撼世人。
《华阳国志》曾记载:“成都县本治赤里街,营广府舍,置盐、铁、市官并长、丞,修整里阓,市张列肆。其民工于市、易贾!”
西汉初年,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
但是蜀中的商人却“或窃出商贾,取其笮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
而到了西汉中期,出身成都的大商人兼高利贷主罗裒,訾至巨万!
罗裒去一趟京师,随身都要带数十百万钱!
且往来巴蜀数年间,就又赚了千余万钱!
罗裒甚至放贷都放到了列侯和诸侯王的头上,赊贷郡国,人莫敢欺!
拥有封国和封地的顶级大贵族,都没他有钱,都要找他借高利贷!
从西汉初年的卓氏、程郑氏,到西汉中后期的罗氏,都是《史记·西南夷列传》中记载的鼎鼎有名大商人!
哪怕到了东汉年间,广汉巨富折象家族,也是“有资财二亿,家僮八百人!”
终两汉之世,蜀中富商大贾经营的商品,种类众多,规模庞大,一度统治了国内市场。
西汉初年,蜀中大商人们主要经营盐铁之利和采铜铸钱之利。
等到汉武帝将盐铁官营并统一铸币后,蜀中商人们迅速转型,开始走向了大而广的路线。
酤酒业、酱园业、屠宰业、粮食业、薪炭业、造船业、竹木业、造车业、油漆业、铜器业、铁器业、牲畜业、高利贷、蔬菜水果业……
根据史书记载和后世统计。
当时蜀中商人经营的商业领域几乎涵盖了西汉人民的衣食住行!
上到贵族用度,下到百姓民生,无业不从!
巴蜀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
蜀地的“蜀布、蜀刀、枸酱、柑橘”是闻名国内外的四大特产!
甚至他们的商品还卖到了国外去!
蜀郡工官和广汉郡工官制造的精美漆器和釦器,多销往现在朝鲜境内的乐浪郡,并且被北方草原匈奴贵族所喜爱。
而私家商贾则往往铤而走险,常常沿南方丝绸之路进行边境贸易。
蜀布、丝绸、邛竹杖等“蜀物”被他们贩运到滇越(今东印度阿萨姆邦)和身毒(今印度)。
张骞出使西域时,在大夏国(即今阿富汗和中亚一带)时就曾经亲眼见到过蜀布、邛竹杖等蜀地商品。
询问了大夏本地人后,他才得知,这些蜀地商品,是通过身毒进入大夏国的。
由此可见,西汉时期蜀地工商业有多发达!
不只是卖!
同时蜀地的商人们也会从南亚诸国购入西方的真珠、琥珀、珊瑚等宝物,在国内市场出售,赚取数倍差价利润。
蜀中地区至此成为了西南的内外贸易枢纽中心,工商业发达至极!
而且蜀中的商人们不但独立开拓出了南方丝绸之路,而且还为整个东南亚地区带去了文明。
现在的东南亚国家能够成为儒家文化圈的一部分,这群蜀中商人出力最大!
在阅读这方面的历史文献记录的时候,陈翰虽然说也为两汉时期的蜀中商人那繁荣的工商业而惊叹。
但是缺少一些实际的感受,还是无法让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个年代的商业繁荣。
历史书太大了,装下了华夏上下5000年的历史。
在历史书上随手翻过一页,用笔划过的内容,就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站在时间长河上,俯瞰着史书中苍白干瘪的文字,很难让人感同身受,只能充当一个看客。
但是,当陈翰站在这长江中下游的荆州旁,亲手抚摸着这些来自蜀郡的漆器。
亲眼看着它们身上沉淀的岁月痕迹,感受着器身传来的彻骨冰凉。
这种真实感,让他有一种摸到了时代脉搏的感觉。
两千年前繁荣发达的蜀郡手工业,似乎穿越了时空,印刻在了他的眼前。
一群群身上穿着用麻织制作的粗衣,头上绑着汗巾的西汉工匠们。
在一个个小作坊内,有条不紊的将一块块木胚,经过多次工艺制造,最终做出了一个个外黑内红的精美木漆器。
这些堪称西汉漆工艺之巅的精美器物,再通过蜀中繁荣的商道,通行天下,北入草原,南抵身毒。
其中,有那么一批精美的漆器,乘坐着商船,从长江顺流而下,抵达荆州,并且被这位168号墓的墓主人买下。
这批精美的漆器想必非常受这位墓主人的喜爱,陪伴了他一生。
甚至直到去世后,都要一起带到地下,继续使用。
虽然不清楚,这位墓主人在地下的生活情况如何,但是这批被他一起带到地下的漆器,在掩埋了两千年之后,依旧还是保持着当年刚制造时的模样。
依旧精美,依旧艳丽,依旧夺目。
它之前离我们如此之远,现在却如此之近。
两千年前,它们的美独属于这位墓主人,被他奉若珍宝。
两千年后,它们美丽依旧,也依旧被现在的人奉若珍宝,但是却不再会独属于谁,而是将会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美,展现给这个世界。
当你的眼光静静地掠过它们,能够从它们身上清晰的看见历史流过,看到华夏文化的长河。
书籍中再细致的介绍和述说,也不及这亲眼看上一眼。
或许几年后,它们就将会出现在JZ市博物馆的某个独立展厅内,向两千年后的人们,讲述着自己身上的故事。
让这个时代的人,亲眼目睹一番两千年前的西汉艺术之美。
手上捧着一个漆木盒,陈翰的心中感慨不已。
它从被制造出来,再到辗转上千公里来到荆州,再到被埋在了地下百年、千年、两千年。
陈翰为它的精美和艳丽而惊叹,为它身上那充满历史厚重感的故事而沉醉。
没来由的,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此时正被他捧在手心观看的这个漆器,对他来说,是一件承载着时光的精美艺术品。
可是对这个漆器来说,此时陈翰这位观看者,或许也是一件被时光锁定瞬间的艺术品?
千百年后,这批漆器依旧能安静的躺在博物馆里,迎来送往。
经手过它的人,看过它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它既年轻又古老,不断见证着人类世界的变迁。
很难说,到底谁才是那个观看者,谁才是欣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