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晞比她小了近二十岁。
他出生那天。
姜昭跪在姜云身前声嘶力竭地哭泣哀求，求她救救妈妈。
除了弟弟和父亲，没人知道她磕了多少头，嗓子有多哑。
但姜云这个人，像一块难以撼动的铁石。
每一个跟他相处的人，都能深切体会到自己的人微言轻、渺小懦弱，以及扑面而来的无力感。
哪怕是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那日之后，姜昭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最后一丝期盼，也随着母亲的逝去，而随之埋葬。
“姜所长，你们家这是唱的哪一出？”拿枪指住龙平的其中一名打野队员懵了懵。
随即调转方向，将枪口对准姜昭。
“小妹，子女打老子，也不怕天打雷劈？把枪放下，哥的子弹可不长眼。”
龙平望着眼前的局势，发出大笑声：“姜云啊姜云，你也有今天。你算计那么多，没想到自己会栽到亲崽子手里吧？”
姜云对他疯狂的畅快笑意全不在乎。
他眉梢微挑，声线依旧沉稳，如施压般对身后的姜昊道：“要么开枪，要么把枪放下。”
这语气平静的，像是笃定身后姜昊这个废物不敢开枪一样。
“你有勇气把枪口对准我，确实令人意外，毕竟你从小就是滩事事落于人后、扶不上墙的烂泥。”
姜昊握枪的手越攥越紧，微微颤抖。
盯着姜云的后脑勺满是恨意：“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姜云唇角一翘，忽然猛地出声厉喝道：“开枪啊！废物！”
这像是铭刻于灵魂深处的嘲讽令姜昊下意识一抖。
就在这一刻，姜云忽然侧转身。
一手搭上姜昊拿枪手臂，一手绞上去，瞬间卸掉了他的枪。
眨眼间反客为主。
他一脚踹在姜昊身上，枪口微移，指尖略屈，眸光冷厉。
眼见着就要扣下扳机。
姜晞忽然将枪口挪了挪：“爸！”
他眉眼微沉，琥珀瞳被金属墙壁折射出浅淡的光。
比起姜昊拿枪都拿不稳的手，他则显得要沉静许多。
这仿佛下一秒就能无情扣下扳机的冰冷神色，与姜云简直如出一辙。
“你也要背叛我？”姜云瞥了他一眼，指尖的动作停住了。
他虽然笃定姜昊这个废物不敢开枪。
但面对这个上一秒还在护着他，经他亲手培养出来的较为满意的小儿子，却有几分不确定了。
对方的行事作风太像他了。
所以姜云心底有个声音在提示他危险。
如果他的枪响了，那姜晞那边也会枪响。
那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我只是觉得一家人不该互相残杀。”他垂眸，莫名想到莫晓一家三口。
虽然贫穷，但他们总是在一起，还每天摆出一脸傻乎乎的幸福笑容。
即便是末日后，家人也是莫晓生存、挣扎，一次次于绝境中顽强奋斗的精神支柱。
世人用港湾来形容“家”这个字，用一切美好的词句去歌颂它。
但姜晞却有一个困惑了很多年的问题。
为什么有时候明明有很多家人的人，却如大海沙漠中迷途的旅人般，找不到归处呢？
他从一开始的积极寻求答案，到后来对这个答案毫不在意。
人活着本身，就只是在无聊的人生中找点乐子而已。
其余一切，都是虚妄。
姜云冷眼睨着这三个忤逆不孝的子女，转手一枪，龙平脑门中心猛地绽开一朵血花。
又是一枪，极其精准地打掉了姜昭握在掌心的枪。
姜晞的枪法准，姜云的枪法显然也十分厉害。
枪落地，姜昊还跌坐在地。
姜昭又沉默着坐回了原位。
她对于杀人与否兴趣不大，甚至对于活着都无所谓。
另外三名打野队员见此，看向姜云。
“穿上防护服，我们出去。”
四人穿走最后四套防护服。
临走前，姜云最后瞥了三个子女一眼。
姜昭还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姜昭仍旧傻子似的跌坐原地，一直垂着头，肩膀微抖。
姜晞则靠墙淡淡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姜晞，跟上。”
声音很简短。
姜晞挑了挑眉。
隐约听出几分意思来。
外面有高腐丧尸游荡，他们身穿防护服先行出去，对于辐射有抵御作用。
同时也能将高腐丧尸引离。
这种时候，是里面的人逃出去的最佳时机。
毕竟高腐丧尸身上没有多少辐射粉尘，只有近距离接触才会感染。
姜云虽然冷硬，但到底给他们三人留了最后一条生路。
就在几人要打开逃生门的刹那。
跌坐地上的姜昊猛然抬头，目眦欲裂地盯着姜云的背影。
他忽然抓起地上姜昭被打落的枪，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般，对着眼前这瞧着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姜云背影“砰”的开了一枪！
这一枪响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有点飘然。
好像有什么沉沉压在身上多年的大山终于在此刻粉碎，令他想放声大笑。
然而笑意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姜晞刚刚还在思考姜云刚才那句话的用意，不料姜昊突然发难，下意识朝他那边开出一枪试图阻止。
“砰！”又是一枪响在耳畔。
原来是姜昭见此，猛地抽出随身腰刀扑向姜晞，试图阻止他。
然而，却被前面转身的打野队的人又一枪打中。
同时三枪，三人倒地。
姜昭望着自己胸口的血窟窿，疼痛于她仿佛抽离了。
她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感，在将死这一刻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死了、死了、都死了……
姜家人，都死绝了！
她想畅快大笑。
但眸光一转，恍惚间瞥见旁边靠墙而站的某个身影。
一个人，孤零零地立着。
可怜……姜昭如此想到，头一次觉得他可怜。原来，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可怜。
姜昊趴在地上，血眼朦胧地望着前方父亲倒地的背影。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在宣告什么。
他唇角扬起一个报复性的笑，眼中却不自觉流下泪来。
姜云被那一枪打中了后颈脊椎。
他扑倒在地，动弹不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预想过自己有一天死亡的时刻，也许是被重礼下葬，也许有无数人送葬。
但从没想过，会像条狗一样趴在这即将逃生的门口。
仅仅一念之仁啊！
他这叱咤风云的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一念之仁，令他没有提前杀了那个逆子！
他不甘地想要握拳，再度站起身，东山再起！
但手脚却丝毫不受大脑控制，直到他持着这份不甘，意识弥留，五感散尽。
艳红的血泊在眼前晃动，室内沉寂已久，打野队那三人早已穿着防护服离去多时。
姜晞扶着墙，久久静立不动。
……
牛头岭后山。
莫晓已经从崖壁下来，在飞速往山脚奔去。
她之前已经找到了供电图和一些设计规划图，大致猜出那个逃生门的出口应该在山脚附近。
只不过具体位置不明。
不过，刚刚那边有枪响。
也许……
紧急逃生出口就在那附近！
她背着背包，不时爬上高树用望远镜观察。
“打野队的？”看见三个穿防护服的，莫晓眸光一亮，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但随即，眉心微蹙：“怎么只有他们三个人？”
“高腐丧尸？”
“还好，只有一只……”
见那只高腐丧尸追着穿了防护服的人离去。
莫晓下意识将望远镜往更远处看了看。
这一看，令她本已稍稍松落些许的心情再度拧紧：“不好，是刚才的枪声，将那边那只高腐丧尸也吸引过来了……”
总的来说，牛头岭出现的高腐丧尸集中在外区前门附近。
但总有那么一两只漏到后山来了。
“姜晞那家伙怎么没出来？”莫晓收起望远镜，决定赶在高腐丧尸到来前，亲自去看看。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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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姜晞那家伙怎么没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