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江家极其惨烈。
肖亦宁呆呆地望着江修,眉眼间有着浓浓的哀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发生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骤然,肖亦宁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她哭了,江修抬起右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个子不高,才到他的下巴。
本来想保护她一辈子来着...
江修将手收回,惨然一笑,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唔...”
肖亦宁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眼睛,随后抬起了头。
悲伤蔓延,两人相看无言。
“你的脸有些脏了,我帮你擦擦。”
江修有些喑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说完便举起袖子温柔地替她擦着脸上沾染的血迹。
一下,两下...他轻轻的擦拭着。
两人靠得很近。江修鼻息间呼出的温热,全扑在了肖亦宁的脸上。
她傻傻的看着他失了神。
时间在静谧中飞快流逝。待江修将肖亦宁的脸全都擦拭干净后,他一直举着的手却没有再放下来。
江修望着肖亦宁,清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蓦地,江修伸出双手揽住了肖亦宁的腰,一把把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一时之间,肖亦宁被江修突然的举动惊到不知所措,只得僵硬着身子,任由他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江修把头埋进肖亦宁的颈窝。
他的鼻间充斥着她浅浅的发香。
“肖亦宁,这是江家的劫,也是我的劫。你有多远就跑多远...”江修的心很痛,眼中不自觉的噙满了泪花,声音也越来越闷,“不要再回来了。保重!”
最后的这两个字,他用尽力气才说出来。
因为他忍不住,总想开口让肖亦宁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样太过危险...
他不能百分百保证她的安全。
黑衣人的突袭如疾风骤雨,下手凶狠残暴。等到府衙的救兵赶来,整个江家的人都够死好几回了。
江修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黑衣人,也不知道,过了今晚这世上还会不会再有江家。
...
江修手臂收缩,抱得比之前更紧了。
他要把这一刻永远铭记,然后印刻进骨髓里。
少顷,江修放开肖亦宁。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肖亦宁一眼,江修转身离开。
他决然而去,不再留恋。
这是...江修同她的诀别?
肖亦宁呆愣了几秒钟。
这个样子的江修她从未见过。记忆中的他总是自信不羁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灰心丧意?
目送着江修独自离去的背影,肖亦宁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是按江修说的一走了之,还是留下来帮助他渡过难关。要说走,她于心难安。可留在这里,她是帮他,还是...拖他后腿?
她不仅无能,还贪生怕死...
可她就是很担心他啊...
与江修的过往点滴霎时翻涌上心头,肖亦宁的心脏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般,狠狠挤压,让她无法呼吸。
“不管了,死就死吧。”她心下一横,自言自语道。
话音一落,肖亦宁红着双眼,向着江修离开的方向追去。
...
江修的速度非常快,转瞬就没了影。肖亦宁只好凭着自身的第六感寻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江家实在是太大了。
过了约摸十分钟,肖亦宁仍旧没找到江修的身影。踏足的这条竹林小径,没再见到有尸体,地上的血迹倒是越来越多。
忽然,几片花瓣飘落至身前。
肖亦宁抬起眼,一座造型雅致的院落映入眼帘。
听梅轩,江夫人何然的院子。
此时院门大开,里面的却是一片惨乱之景象。
门口瘫坐着一个男人,半低垂着脑袋,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
他且尚存一息。
看他身着的服饰,可知他是江家的仆人。
肖亦宁心想救人要紧,快步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还好吧?”
男人纹丝不动。
她才发现他身下的血水已汇成一条小溪,同时胸前的一个大洞还在慢慢地往外渗着血。
男人身体里的血液几乎快要流干。
他已经没救了。
肖亦宁知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心中遗憾,只能放弃救人的想法。她正欲站起来离开,想到自己在找着江修,还是顺口说了一句,“看到你们家公子了吗?”
“那...边...”
听闻肖亦宁犹死马当活马医的询问,他竟回光返照,艰难地抬起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随即,男人的手无力垂下,不再有任何的呼吸。
“唉!”
由他的死联想到今夜所有枉死的人,肖亦宁不禁悲从中来,对黑衣人的恨意愈发加深。
...
按着那家仆指给的方向,肖亦宁这一路上没能再遇到一个活人。
所有活着的人不知道都去到了哪里。
她加快身形,沿着足下这条用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拼命奔跑着。
没过多久,肖亦宁就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有打斗声。
那方位置的楼阁高大明亮,屋脊隆起,一看便知是江家的主院。
肖亦宁离它越来越近,里面传出来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
倏地,她停了下来,闪身躲进周边低矮的灌木丛中,然后趴在泥地上,两只眼睛警惕地朝着四周张望。
片刻之后,并没有发现异样的肖亦宁从里面飞快地爬出来,迅速靠近灰白色的院墙,接着悄无声息地纵身跃上墙头,在暗中对着院内的情况仔细观察起来。
活下来的江家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被黑衣人围攻至此,他们这些人目前的情势不容乐观。
江远丰神情悲戚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何然。他怀中的何然则全身绵软,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柳玉卿被吓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的哭得不能自已。如果不是小卉稳稳地扶着她,她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而她手上的那块帕子早就被泪水浸得湿透,却仍在不停地做着擦眼泪的工作。
其他的人或坐或站,围绕在江远丰身旁。
一个个悲愤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