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将竹叶吹得落了厚厚一层,原本风景秀丽的西山,此刻看起来变得无比萧条。
聂修等人在竹林中已经转了很久,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片竹林就好像无边无际一般,他们走了许久不止没有找到灵竹,连悬赏上的宅子也没有看到。
桑桑趴在玄夜的肩头有气无力的说:“我已经累得完全没有力气了,我的爪子都举不起来了,而且我……我感觉好冷呀!”
聂修白了他一眼说:“这里最没有资格喊累的就是你,全程你都没有自己走过一步,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
桑桑撅嘴说:“可是我真的很冷啊!”
魏陶儿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冷得异常,不禁也跟着说:“我也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要说刚入冬,不该那么冷。”
聂修忙自豪地说:“你们都觉得冷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桑桑回瞪他一眼,生气地说:“你是玩火的好不好,当然不冷。”
聂修心里得意,手中一团火焰出现,问桑桑:“用不用大爷给你一点温暖?”
一旁正默默行走的紫瞳突然一挥手,让大家停下,然后摸了摸她身旁一根挺拔粗壮的竹子说:“这里的确有问题,你们过来看。”
聂修他们连忙围上去一看,那竹竿上不知为何系着一条紫色丝带,应该是紫瞳平时扎头发用的,紫瞳指着丝带说:“大概半个时辰前,我把这个系在这里的,这么看来,我们一直在这里绕圈子。”
聂修疑惑地问:“师傅,不可能啊,我们一直都是向前走的,并没有回头呀!怎么可能是在绕圈子呢?”
魏陶儿盯着那丝带看了又看,突然害怕的抱住聂修的胳膊说:“这感觉好可怕,会不会有什么……有什么……”她不敢往下说,聂修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有我在,不管有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可以一把火将他烧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我可是很可靠的,不像某个东西,呵呵……”
玄夜倒是气定神闲地询问紫瞳:“你怎么看?”紫瞳向四周看了一圈回答说:“这应该是一种幻阵。”
玄夜点头说:“没错,这是妖法当中的一种幻阵,看来那只狐妖不希望我们靠近,所以早在竹林外围的一圈设置了这个阵,假如我们回头,那自然可以离开,要想往前,必须先破了这个幻阵。”
聂修一听什么幻阵破阵,感觉脑袋疼,只能问玄夜:“你有办法吗?”
紫瞳看到聂修着急的模样,就对他说:“徒儿,放心吧,幻阵与灵阵不同,幻阵只是用来迷惑被困者的,只要你知道自己身处阵中,想要破解非常容易。”接着她朝玄夜示意了一下说:“你来吧!”
玄夜掏出玉笛吹了起来,自笛中传出的音律竟然混合了灵力,它们源源不断的向四周扩散,可全都消散在了灰蒙蒙的竹林深处,最后只留下了一处还闪着妖异的绿光,紫瞳连忙对聂修说:“徒儿,攻击那里。”
聂修不敢怠慢,连忙朝着那个方向甩出了一团火焰,同时玄夜也停止了吹奏,那团火焰就像砸中某种隐形的墙壁一般,突然就爆开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咔嚓”,围绕住他们的这片空间放佛碎了开来,然后那些灰蒙蒙的寒气竟然一下子散去了……
蔚蓝的天空重新出现在竹林上空,阳光照得人立马感觉暖洋洋的,桑桑忍不住惊喜的说:“我感觉没有那么冷了,玄夜哥哥太厉害了!”
聂修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生气地说:“破阵的好像是我吧,你个臭猴子眼睛白长了?”
桑桑对着他吐了一下舌头,嘲讽道:“要不是玄夜哥哥探得破阵方位,就凭你?呵呵……估计下辈子都走不出去。”
聂修还想说什么,可却见魏陶儿指着前面大声地说:“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有什么。”
几人朝她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在竹林深处,隐约可以看到有什么建筑,聂修等人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座看起来非常老旧的山庄,大门上的匾额已经看不出来写了什么,四周的围墙杂草丛生,门口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两道褪色的朱红色大门紧紧的关着,上面还挂着蛛丝,门环已经锈迹斑斑,看来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聂修推断这应该就是那个雇主家的宅子了,那么此刻里面就有一只凶残的狐妖,他不禁警惕起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后上前用力一推,竟然毫不费力就把两道大门推开了。
聂修还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玄夜却已经迈腿走进了山庄,然后紫瞳也紧随其后,他立马跟着进去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地上全是堆积得厚厚的竹叶和灰尘,墙角全是枯枝杂草,院子中间有一个前厅,窗户纸全都已经腐朽脱落了,破败不堪的院落和房屋,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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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正看得起劲,突然听到前厅屋顶传来一个女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速速离开!”
聂修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正站在屋顶,她肤若凝脂,气如幽兰,一双凤目带着忧郁,让人心生怜悯,朱唇皓齿,楚楚动人。
聂修虽然觉得她长得好看,却丝毫不受影响,开口就质问:“你便是那霸占此处的狐妖吧!”
女子一听,心里不觉有些纳闷,以往来过的人只要一看到她,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可这几个人怎么神智清醒,毫无反应?她不死心的跳下屋顶,落在了聂修的面前,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聂修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立马就有些生气的吼道:“你盯着我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打架?”
魏陶儿听到聂修这么说,忙拉着他的胳膊劝说:“别冲动,那雇主吩咐了不能伤害她。”
女子这下彻底死心了,看来这几人意志坚定,根本不会受她迷惑,于是她冷冰冰的说:“你们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魏陶儿怕聂修说话没有分寸,抢先问她:“你为什么执意不肯离开?这里是别人家的祖宅,你一直这么占着,可是有什么缘由?”
女子听她这么说,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语气强硬的说:“不必多说什么,假如你们希望我离开这里,那就只管动手,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聂修一听,这狐妖怎么这么野蛮,明明是她霸占别人家的房子,居然还说得理所当然,他忍不住又想发怒,谁知紫瞳先开口问道:“你是为了后院的那块风水宝地吧!”
那女子一听,立马就脸色大变,现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可她依然强作镇定的辩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紫瞳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你应该能化人形还没多长时间吧,看来涉世未深,不会骗人,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们,你就是因为那块风水宝地,而且……我探你法力非常之低,虽说不知缘由,可我保证你打不过我们,老实说,你为何要霸占那处对你毫无帮助的宝地?”
这女子被她这么一看,心里居然害怕起来,她忍不住退后了几步才开口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到这里?”
紫瞳见她慌乱的模样,也没步步紧逼,只是平静的说:“我们受人之托,想收回这处山庄。”
那女子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跪在了紫瞳面前,哀求到:“我知道你们来历不凡,可我没有恶意的,求求你们,不要赶我离开。”她这么说完,却看到紫瞳不为所动的皱着眉头看着她,就在她不知所措时,紫瞳开口说道:“倘若你还是执意不肯说清楚,那我只能自己去看了。”
女子一听,连忙抱住她的腿说:“你别去,你不要去伤害他,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的……”
魏陶儿看着她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就拉起她,温柔地说:“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但他到底是谁,你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女子泪眼婆娑的看着魏陶儿,只见她眼里情真意切,倒不是装出来的,于是用袖口擦了一下泪水,然后娓娓道来:“我本在离这里很远的一处山中修炼,那时我还尚不能化为人形,因为妖力低下,常被附近的其他妖兽欺负,只好躲进一处偏僻的洞穴刻苦修炼,有一天,山中下起了大雨,一个少年不小心滑倒掉进了我的洞中,他生得眉清目秀,非常好看,而且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他只当我是普通的白狐,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他叫李远涛,住在山脚的李家村,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他靠上山砍柴捡拾药草生活,后来,大雨停了,那少年离开了洞穴,但却经常带着吃食来山洞给我,我在洞中吃东西,他就坐在洞口跟我讲一些有趣的事,渐渐的,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有时我会到山脚等他,然后与他一起砍柴,挖药,玩耍,每次我都弄得浑身都是泥,他走之前就会找一处山泉为我擦洗……
因为我全身皮毛雪白,他唤我雪儿,每每太阳要下山时,我就送他到山脚,听他说,‘雪儿,明天见’,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就这么过了几年,他从懵懂少年长成了英俊男子,我都没有察觉自己对他的情感,只觉得见到他就欢喜,修炼也就更加刻苦了,只想早日化为人形,可以下山与他朝朝幕幕。
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说,爷爷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他最近会很忙,没有时间上山找我了,我当时也不知为何,听到他要与女子成亲就气得跑掉了,然后独自回洞中拼命修炼,因为心神不宁,好几次差点出了岔子,终于,我忍受不住对他的思念,悄悄下山寻他,溜进村子,看到他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那些人说他们三日之后就要成亲了,我伤心的打算回山上,可却在回去的途中被他们村里的一个恶霸看见了,那人我曾听远涛说过,叫李远福,长得肥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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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的,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常常在村里作威作福,他和几个手下想抓我,被我咬伤了,这般闹腾,引来了村里许多人,包括远涛,他见我被那群恶人围了,就冲出来抱着我逃进了山里,然后让我赶快回到山上,不要下来了,他会再来找我的,我回到洞中竟然发现修炼有了突破,一心想着赶快化成人形,就可以下山阻止他娶别人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等我终于成功的用这副模样欣喜若狂的去村里找他时,才知道他那日救下我以后,回到村里就被李远福打成了重伤。
那恶霸每天都会上门逼问他我的藏身之处,可他什么都不肯说,于是每天都被殴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重伤昏迷,而李远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厉害的灵隐,察觉到我的气息,就将远涛家团团包围了,我拼了命将他带离了村子,好不容易摆脱追兵,可谁知那时,远涛已经没了呼吸,我实在没办法就吐出了内丹保住他的魂魄不散,可也是因为这样,我没办法继续修炼了,只好带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有一处宝地,可以加固稳定他的魂魄。
这一住就是五年,期间这处山庄的主人来过几次,可都被我用魅惑之术骗走了,可我一直不太放心,因为我没了内丹,不能修炼打斗,所以前段时间我在竹林中设置了幻阵,没想到还是被你们闯了进来。”
说到这,雪儿又跪下了,她一边嗑头,一边声泪俱下的说:“求求你们了,我只是想靠这里的宝地留住他,我没有坏心的,不要赶我走……”
魏陶儿此时已经被雪儿的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了,她连忙拉起雪儿更咽的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你别再下跪了!”
聂修心里一直以为妖都是凶残暴虐的,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妖还有单纯善良,重情重义的,他忍不住问紫瞳:“师傅,她说的是真的吗?妖的话可信吗?”
紫瞳微微一笑,轻声说:“徒儿,这世间万物,本都是一样的,人有好坏,妖魔鬼兽也一样,都有善恶之分,但我们作为人类的立场来看,要怎么区别,就看你自己的心了。”说完她指着聂修的胸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聂修心里还有疑惑,但紫瞳已经转身对雪儿说:“你带我们去看看李远涛,我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雪儿问:“你是医师?”
看到紫瞳对她点头,她破涕为笑,连忙为他们引路。
绕过前厅又穿过住房,他们来到后院的花园中,在花园中间有一处假山群,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几人随着雪儿进入了洞中,因为石壁上放了几颗照明的珠子,所以光线很好,那山洞最里面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竹床上。
竹床上躺着的就是李远涛,他的确长得非常好看,斯斯文文的少年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整洁干净,看来是雪儿经常为他替换,他安安静静的躺着,看起来就和睡着一样,除了面色惨白了些。
雪儿一看到他,眼神就变得非常温柔,紫瞳也不多说什么,走过去站到竹床前就开始运行灵力,这期间除了玄夜一脸淡然,其他人都非常紧张,魏陶儿忍不住抓紧了衣角,就在她几乎要把衣服扯破时,紫瞳收回了手,她看起来神色凝重。
雪儿看到她的表情,心仿佛被人用力的捏紧了,她忙问:“怎么样?你有办法吗?”
紫瞳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用如此期待的目光看着,她知道很残忍,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说:“毫无生还可能。”
聂修和魏陶儿打算说什么,可紫瞳抢前一步,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看着已经快要崩溃的雪儿说:“坦白说,你和李远涛的确很让人同情,可是我不支持你的做法,你这样就相当于囚禁了他的魂魄,剥夺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很自私,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世上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完好无损的起死回生,你能做的,要么让他继续当活死人,不过总有一天,你的妖丹会耗尽所有法力,失去作用,这处宝地也一样,到时候他的魂魄就会被反噬得灰飞烟灭,还有一种方法……放了他,让他去吧!”
紫瞳后面的话说得非常不忍心,可她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再不忍她也必须这样说。
紫瞳的话让雪儿彻底崩溃,她跌坐在地上,没有哭没有怒,仿佛像失了魂一般,她在内心深处早已经知道,这么多年,她都在自欺欺人,紫瞳只是让她清醒了。她觉得她的话没错,自己的确很自私,她忍受不了李远涛还没有看到自己化成人形,忍受不了他还没有听自己说过话,忍受不了……与他分离。
紫瞳终是不忍心,只好在心里叹了句罢了说道:“如果你愿意放他,我有法子令他醒来一个时辰,然后他只能入轮回,你自己考虑吧!”说完,她决绝的转身快步走出了山洞。
随后玄夜面无表情的带着桑桑离开了,魏陶儿看着地上的雪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拉着聂修也离开了山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