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体对疼痛的承受力远远超过苏岩的自控力,刚走到楼梯口他就撑不住了,右手按着腹部一下子跌坐在楼梯上。
“苏岩,”燕云慌忙跑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但苏岩半分力气也使不上,额头抵着楼梯,面向她的侧脸冷汗直冒,忍着痛摆摆手:“我没事,真……真没事。”
燕云没好气地站直身子,嘟囔道:“啥时候了还逞强。”
她准备找那个司机进来一起抬人,还没跑到门口呢,一个拎着袋子的男孩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一见她在,先是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是谁?”还没等她回答,男孩就看见倒在楼梯口的苏岩,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连声问:“师兄你怎么了?很难受吗?我买回药来了,要吃几颗?”
瞧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燕云一把夺过药品袋子扔在茶几上,喝道:“吃什么药,赶紧把人送医院。”
有了劳力,苏岩很快被连扶带拖弄上出租车,一路上,他几次想要抗议,都因胃痛难忍而作罢。
在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直接开单:急性肠胃炎,住院!
此刻的苏岩已经痛晕过去,无法再表达自己的意愿,燕云本打算结果出来就走,让师弟联系苏岩在本市的亲朋好友过来陪床,可师弟大人一问三不知,只是一个劲地保证自己会把师兄照顾好,请她放心。望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苏岩,再瞧瞧眼前不谙世事的师弟大人,燕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来都来了,好人做到底吧。于是,从交押金到填入院单再到看点滴都是燕云一手操办,师弟只剩下跑腿的份。
直到晚饭时分,苏岩的脸色才缓和了些,医生过来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了,住个两三天就好,家属看好点滴进度,轮流去吃饭吧。
闻言,她终于松了口气,被医生一提醒才发觉饿了,就让师弟去买晚饭。有了新任务,男孩马上往外冲,可冲到一半又折回来,他不好意思地问:“那个,餐厅在哪?”
燕云扶额无语,想起苏岩在电话里的“咆哮”,算了,还是她去买吧。
吃过晚饭,苏岩还没醒,她跑到值班室去找医生,对方过来看了一眼就轻描淡写地说是睡着了,不需要担心。
病房只有两个床位,隔壁那床刚做完手术,家属都不敢睡,紧张地盯着点滴,他们这位大少爷倒是睡的舒服,可还有两瓶没滴完呢。再瞅瞅师弟大人,坐在床尾眼睛眨也不眨,不敢离开针头片刻。他一个人看点滴燕云也不放心,既然大家都没睡,就拖了个凳子过来跟师弟聊天。
师弟叫陈晨,今年大四,是建大的学生,就在苏岩的公司实习。因为公司刚做完一个大项目,职员都去休假了,只留下几个实习生看摊,今天正好轮到他。
于是,苏岩就杯具了。
先是陈晨找不到老板放在公司的备用钥匙,等找到钥匙又找不见路,一拖再拖,终于把师兄拖进了医院。
陈晨一脸的惶恐,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师兄住院。
燕云最见不得可怜巴巴的小孩了,小圆如此,陈晨也是如此,于是做了回知心姐姐:不是你的错,你老板本来就有胃病,你看他家里一堆药盒,还不知道住过几回医院了,这也是你赶得快,要不谁送他来医院,等出院了,误工费看护费救命奖金什么的,燕姐帮你要。
一席话不仅把陈晨逗乐了,连隔壁床的家属都在闷笑,直说这闺女嘴皮子真利索,老板娘都做主了,还怕啥老板呀。
等苏岩拔掉针头已经快十点了,他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又继续睡过去。陈晨这小子看模样有点呆,但那双眼睛丝毫不见疲惫,估计也是宅男一只,熬夜熬出来的,燕云很放心把现在的苏岩留下,自个打车回去睡觉。
第二天她在闹钟的提醒下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早饭,七点半准时打车去医院,路上致电小圆:这几天好好看店,我有事。
小圆正要小小地抱怨一下,压榨点辛苦费什么的,已经被挂断了。
到了医院,燕云好不容易凭着昨天混乱的记忆找到病房,一推门,病床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见她在门口发愣,另一床病人家属马上迎过来,热心地说:“闺女,来送饭啦,你男朋友不在这住了,他刚换了病房。”
“阿姨,他换哪了?”她懒得解释自己跟苏岩的关系,忙问道。
“听说是什么贵宾房,我看那小伙子好多了,自个办手续走的。”
跟人家动过手术比起来,肠胃炎算什么大病,还换贵宾房,真能折腾,燕云暗自腹诽着,谢过热心肠的阿姨后就找护士打听,然后直奔11楼。
贵宾房果然跟普通病房不同,一出电梯口,就听见舒缓的轻音乐在走廊播放,两侧规律地摆放着绿植,清香扑鼻。等找到苏岩的新病房一推门,不由感慨:这家伙果真是剥削阶级啊!
病房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加宽的单人病床,门口这边还有一张陪侍床,对面墙上挂着液晶电视,下面是一组带茶几的单人沙发,阳台上还弄了个小厨房,隐约看去,连冰箱都有。
太腐败了!太奢侈了!这哪是住院,简直是退休老干部疗养所。
不过,躺在病床上的苏岩并没有享受到一丝一毫剥削阶级的特权,只见他半坐在床上吊点滴,正被床前的医生训斥的蔫头耷脑。
“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熬夜不能喝酒不能吃辣以及任何刺激性的食物,都当耳旁风是不是?苏总,你有钱赚也得有命花,这次是特级病房,下次是不是要换特级太平间……”
燕云暗暗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病人的人生导师啊!
陈晨买饭回来就见她站在门口,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一副被传销洗脑后如痴如醉的怪模样,而病房里唯一的白大褂医生训的正起劲。
“燕姐,您来啦。”被陈晨唤了一声,燕云终于清醒过来,她瞧了眼训得过瘾的医生,故作镇定地低声笑问:“你家老板脑子也出问题了?怎么换这来挨骂。”
苦笑一声,陈晨把情况简单说了下。
原来苏岩早上醒来就马上给熟人打电话要求换病房,等医生护士们一上班就转来特级病房。可谁知人刚转来,他电话里的熟人专治内科的主任医师就特来探望,结果从陈晨下楼买饭到买饭回来,半个小时过去了,医生还没训够。
于是,两人继续站在门口,本着认真听课的念头仔细聆听专家的养生课。
终于,病床上的苏岩发现她来了,连忙低咳一声,阻止医生下一阶段的训斥,“我饿了,吃饱了再听你上课。”燕云和陈晨对视一眼,赶紧把手上的早饭送上前,顺便一睹养生专家的真颜。
白大褂,浓眉大眼国字脸,看模样没有任何毒舌的痕迹,然而,医生大人手一挥,命令道:“打开给我看。”
陈晨忙把饭盒打开,热腾腾的面条,还卧了两荷包蛋。
孩子,你惨了!燕云内心的os还没说完,医生就开训了:“没看见床头的病人注意事项吗?用药后第一天要吃流食,知道什么是流食吗?还敢买鸡蛋,他再吃鸡蛋就该送手术台了。”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顿训斥,苏岩事不关己,转头望着窗外看风景假装听不见,可怜的陈晨被骂的不敢抬头。
“你带的什么?打开。”听到召唤,燕云赶紧把保温饭盒打开,里面有三层,第一层是豆浆,第二层是煮烂的红豆粥,第三层——没有,就在陈晨被骂的时候,她偷偷把灌汤包塞包里了。
“嗯,可以,豆浆和粥可以吃,对他的胃有好处。”医生做出点评后横了苏岩一眼,“女朋友比你靠谱多了。”
苏岩的视线已经从窗外转回来,他望着燕云手上汤汤水水的“流食”暗自苦笑,一天一夜没进食,别说是陈晨买的面条,就连大包子也能吞掉几个,可他理亏在先,只好闭嘴不言。
女朋友?燕云纠结的是这三个字,病房的大妈大婶乱叫可以不管,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了,但被这位帅哥医生误会就不好了,马上解释道:“我跟苏岩就一般朋友,一般到可以忽略不计。”
“嗯,知道了。”医生敷衍了一句,说:“早饭留下,这位一般朋友跟我来下办公室。”
单独谈话?
燕云把饭盒放在桌上,美滋滋跟着走了,苏岩抬眼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师兄,吃饭了,我……这个……”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拿着汤匙,陈晨不知道师兄需不需要自己喂饭。
“我能行,你把饭桌支起来。”指挥陈晨把饭桌支好后,苏岩用左手拿汤匙喝豆浆,豆浆很浓也很新鲜,是现磨的。他以为趁医生不在还能再吃点面条什么的,结果豆浆喝到一半就饱了,从前天夜里折腾到现在,胃是不痛了,身体却还不能承受太多食物。
他挥手让陈晨收拾下去就靠在床头闭上眼,懒得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