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偌大的逐奔车厢内只闻清浅的呼吸声,藤君宜躺在最里,身下铺着一层软垫,刚睡着多久时间。
这段时日她睡觉时一直不曾彻底放松,一些稍微大点的动静就能让她惊醒。所以她闭着眼察觉到了面前站着人。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藤君宜本想继续装睡,但察觉到对方要伸手抚上她面颊时陡然睁了眼,唇微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苏摄的手悬在半空中,而后微微俯腰,凑到她耳边,声音幽幽道:“出来。”
也不待她回答,他就出了逐奔,藤君宜起身,整个人轻盈如一缕轻风,没有惊动到邬云雁。
外面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但两人都能夜视,能将对方看清七|八分。
“这么晚了,你要说什么?”藤君宜低声问。
苏摄死死盯着人,“为什么我不行?”
“什么不行?”她一时没理解这句话。
“既然你已经离开崔渐离了,我在你身边,为什么要选其他人?”他压着胸口的郁气说。
藤君宜:“……”
她眼带几分稀奇,语气略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苏摄眉峰一压,面庞扭曲,咬着牙低吼:“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冷静一点。”藤君宜蹙了蹙眉,“苏摄,你是不是有了一些误会,我对你并无情意。”
“当初你因崔渐离数次伤我,还一剑刺穿我的肩膀,让我中毒、昏迷,如果不是我命大……我只怕是已经没命了。”
“更何况只要和崔渐离扯上关系的,你样样都想夺走,我又如何能判断你的真心?”
苏摄越听越是沉默,那一丝怒意在不知不觉间消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空茫无措,他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甚至不曾想过,原来……他伤过她这么多次。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害怕,惊惶,只能艰涩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从未给人道过歉的苏摄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原谅他。
藤君宜看着他,他神情很慌,那一丝阴郁从面上褪去,显出面貌本来的姣好精致,看上去不再像一个阴戾、视人命为无物的冷血怪物,倒像是第一次犯错的孩子。
“以前是我不对,你若是介意……”
苏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迅速用灵力凝成一把灵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曾经那一剑伤了你,现在你用这剑还回来,想刺几剑都随你!”
说着,他手指用力,想带着她的手把这剑插进他的胸膛。
锋利的剑尖刺破了黑袍,在那瘦削平直的锁骨下留下一道血痕,若非藤君宜用力把剑抽回,只怕这剑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
“你疯了吗!”藤君宜把剑狠狠扔到地上,面有怒容,“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就算你把自己捅成筛子我也没法喜欢上你!苏摄,你别在我身上耗时间了行不行?”
胸口要喘不过气来了,苏摄上前拉住她的手,他从来没有这般求过一个人,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藤君宜,你别这样对我行吗?以前我伤了你,现在我把这条命给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脸色惨白得像一片薄纸,眼里带了隐隐的哀求,看上去竟是有点可怜。
藤君宜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苏摄伤害过她不假,但她反过来利用那些伤害更快地攻略了崔渐离,既然这能达成她的目标,她便也不再过分在意了。
她曾进过他心魔,见过他幼时的可怜不幸
。,难免会对他产生同情,她也知道苏摄这样求她已是将自己的自尊抛在了一边,换做其他人,哪怕杀了他,他也不会这样低三下四求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无法选择攻略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是徒劳的。
“苏摄,我……”
“洛儿,你们怎么出来了?”
外面的动静闹醒了邬云雁,他醒来见车厢里没人,一下清醒,出来便见苏摄居然拉着他心仪姑娘的手!
这怎么行!
邬云雁心中的危机感陡升,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问话的同时将苏摄的手拉开,唇线抿紧,“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
苏摄面色一冷,哀求的姿态骤然不见,又变回了原样,目光冷得吓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
邬云雁也冷笑一声,并不惧他,“我管你作甚?但只要对洛儿动手动脚就是不行!”
苏摄早已看不惯他,眼中杀意极盛,阴阴一笑,“既然你不想要命了,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一柄弯刀出现在他手里,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邬云雁手中长剑在手,轻嗤一声,“当我怕你不成?”
苏摄心中怒意极盛,他身形一动,锋利如雪的刀身闪过一抹寒光,直取邬云雁头颅!‘
邬云雁眉心一凛,心知此人不好对付,他足尖一点,长剑游走,织成无数剑影以抵挡那弯刀之势,灵力互撞,周遭树石横飞,劲风四散。
藤君宜也没想到他们说打就打,邬云雁年纪比苏摄小,修为不及他,更何况苏摄使的是杀招,招招朝人致命之处攻去,没多久,邬云雁就隐隐落了下风。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摄伤他,当即取出金乌鞭,身形一掠,长长的鞭身撕开空气,一把勾住了两人手中的弯刀和长剑,然后将其卷到了自己的手中。
“够了!”她喝斥一声。
针锋相对的二人立即停了下来。
好在藤君宜的修为比他们都高,否则还不一定能阻止得了他们。
“苏摄,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了吗?”她冷冷道,又看向邬云雁,“你怎么也这么冲动?”
邬云雁还是第一见她发火,心中不恼反喜,因为听出了她话里的维护。
她将弯刀扔向苏摄,说:“若你还想动手,现在就走吧。”
苏摄被这冷言冷语一激,又看到邬云雁走到她身边,这人面上装的很乖,还故意扭头对他露出一抹笑来,霎时,他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你就这么维护他!”苏摄恨极,眼里隐隐充斥着猩红。
藤君宜也知自己的话伤人,她心里也颇为烦躁,“我都说了,你听话好不好?”
或许是她最后那句话放软,这么一丁点的柔都能让他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绳索和一簇火光一般,再度不顾一切地攀附而上,飞扑上去,苏摄竟是压下了那股扭曲怒意和杀意,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他的嗓音轻而哑,将手上的弯刀收了,朝外走去,“夜深了,赶紧睡吧。”
藤君宜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听话,怔怔地看他走到逐奔外坐下,闭眼,不言不语。
邬云雁则暗道可惜,心中依然有些不满,他还以为这人会离开,没想到还不愿意走。ωωw.cascoo21格格党
这苏摄……
邬云雁扭头看藤君宜,果然,她正出神地看着他。
“别看他了。”他修长的十指遮住她的眼睛,声音轻而柔,“洛儿,只看我好不好?”
长长的睫毛搔在他手心上,邬云雁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来,女子大都
。经不住缠,要是任苏摄继续跟着纠缠下去,洛儿会不会对他心软?
他难得感到一种茫然的忐忑,本能的不希望她的目光再落到那人身上了。
“我现在正看着你呢。”
藤君宜扭头,抿唇一笑,清清柔柔的眼波注视着他。
邬云雁能感觉到这种偏爱,和家中长辈、其他女子表现出的偏爱不同,这份偏爱在他眼里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令他心喜的。
“要不是洛儿,说不定我现在都受伤了。”邬云雁唇角微微一牵。
他一点也不介意示弱,他修为不敌苏摄是事实,虽心里确有几分不甘,但若是这样能让洛儿对他有几分怜惜也是极好的。
“放心,有我在,苏摄伤不了你。”藤君宜安慰他。
“嗯,洛儿真好。”
邬云雁展颜一笑,然后迅速俯身抱了抱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放开了手。
看着一脸无辜的他,藤君宜默了默,然后勾了勾手指,“你低头。”
邬云雁好奇地把头低了下来,心想难不成洛儿是要打我?然后藤君宜踮脚咬了一口他的耳朵,用气音说了句:“傻子”。
捂着被咬的耳朵站在原地,等人走了,邬云都没回过神来,过了良久,他才咧唇一笑,眼神灿亮如星辰。
回到逐奔内的藤君宜第一时间打开了系统面板,经过刚才那一闹,邬云雁陷入瓶颈的那九十点的好感度居然上升了五点,还差五点就刷满了。
果然,他人的刺激也是能令好感度上升的方法之一。
她没有想办法支走苏摄也是为了这一点。
不过……刚才苏摄选择继续留下来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知他自尊心很强,他居然能忍到如此地步,他真的……有这么喜欢她吗?
——
第二日,三人继续朝青陵州方向飞去。昨夜短暂的交手让邬云雁和苏摄彻底撕破脸皮,两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过,一旦对上视线就冷漠移开,好在中间夹着一个藤君宜,他们暂时相安无事。
也是在这几日,一些消息慢慢传开——不少修士和凡人在这一月内莫名失踪。
令人在意的是,他们这些人的失踪正是从兰淮安被当中刑罚说出那句话后开始的。
一开始,并没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多的凡人无故失踪,当地的仙家收到了百姓的请求开始调查此事,越查越是心惊,不仅仅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失踪的还有许多散修及不少在外历练的弟子!
甚至还有一些偏远的小州连一个人的踪影都看不到了!
听说十大宗之一的玄机门长老针对此事卜了一卦,其结果表示和隐仙阁有关,隐隐对上了兰淮安所说的那句话。
消息一传出,引得无数人惊慌,各州百姓更是恳请当地的仙家派人保护,若非必要更是不会出家门,往日热闹的街道一下变得冷清萧瑟。
藤君宜路过数州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象。
“你知道兰淮安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她问苏摄。
苏摄看着她,面上表情难辨,道:“兰淮安从未信任过我,我没有听过任何有关此事的消息。”
藤君宜心中有一种预感,她必须尽早赶到青陵州找到轮回镜,否则,如果等兰淮安说的话验证,三月后天下就要易主的话,她回家或许不能这么顺利了。
这个预感来的莫名,却不得不让她在意。
于是她拿出了传送阵法,想要立即到青陵州,不想浪费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
白光笼罩住他们三人,下一瞬,他们眼前一花,到了百州以外的青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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