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嘶哑,像是六十老妪,但她面目秀美,黑发顺滑,分明是双十年纪的模样,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了人的样子。
季云宸见她似乎真的不解,觉得这人倒是会装,他甩了甩手中的符纸,“别装了,刚才的我们都看到了,说吧,你是谁?”
她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季云宸挑眉,他倒是没料到这女子竟然会找这么拙劣的借口,藤荐之走过来,不为她的话所动,剑尖上还挑着那只蠕虫,道:“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总还记得这东西吧。”
女子看到蠕虫,面色变得十分苍白,双眼直瞪瞪的就这么看着那虫子,惊疑、恐惧、厌恶、憎恨……眼中的情绪强烈到任何人都能看清。
“原来是这鬼东西……”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嘶哑了,像是含了一口血在喉咙。
女子面露哀戚之色,眼中出现了些泪意,“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失了神智,等回了神,面前就会有尸体,那虫子就趴在尸体上钻来钻去,然后又钻到我的身体里。”
她强忍住泪意,“我没有杀人,是那虫子杀的,你们把虫子杀掉,然后放过我吧。”
她眼中含泪的样子颇为楚楚可怜,往常其他男子看到她这般可怜模样时,早已软下心肠,但面前这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却没露出她看惯的神色,心中一下生出丝凉意。
季云宸似笑非笑,眼中生出几许轻蔑,他在外时看多了上赶着贴的女子,一些人就是靠这种招数,以为眼里有几颗泪,哭一哭,男人都会心软。
季云宸知道藤荐之不擅长逼供这种藏有秘密的女人,通常都是一剑穿心,他朝藤荐之耸耸肩,走上前,半蹲下来,和这女子平视,“这位姑娘,你说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这东西叫鬼蛹,从你身上钻出来,自然和你有关系,我和我师兄为了追查它,不眠不休好几晚,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你怎么能就这么打发我们?”
季云宸面容俊美,一双桃花眼勾人,他故意放柔声音,听得人心弦颤动,恍惚间还以为是温柔的情郎在耳边絮语。
那女子愣愣看着他几秒,回过神来,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冷笑,而后吐出“呸”的一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云宸惊愕,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让这女子变成了这样,刚刚还在楚楚可怜,现在瞧着他满是戾气。
他什么时候这么遭人恨了?
藤荐之也是奇怪,既然在这里问不出话,便要将人拎着先带到琴家,长剑挑起捆住那女子的绳索,往琴家方向飞去。
至于已经半瞎的谭四,他早已昏了过去。
……
跌坐在琴家院子里,女子像是被钉在原地,目光直直朝着摆放着尸体的前厅,神色恍惚。
“琴家十四口人,你认得他们。”藤荐之用的肯定的语气。
两行泪从她眼中流出,她趴在地上,终究是忍不住了,“娘亲,哥哥……”
娘亲?哥哥?
藤荐之和季云宸眼中都露出诧异。
藤荐之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她哭完,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似乎知道自己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她开了口:“我叫琴月明,里面的人都是我亲人。”
琴月明,琴家家主琴尤的三女。
“他们……都是我杀的……”琴月明颤着唇说出这句话。
“当初,我只是想杀我爹……却不料鬼蛹失去控制,等我醒来,除了我,娘亲、哥哥、嫂嫂,还有侄子侄女全都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鬼蛹寄宿在我身上,我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害怕得不得了,于是逃跑了,这些日子神智浑浑噩噩,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直到今日被你们捉住。”
哭完后,琴月明看起来冷静了很多。
“你为何要杀你爹?”藤荐之问。
琴月明眼神直勾勾望着里面,闻言一笑,那笑里尽是嘲讽,“为何?那自然是他该死!”
说起她爹,她眼神的恨意不加掩饰,看得人心惊。
“既然你们知道鬼蛹,那自然知道这东西只有岐重有吧,我娘是岐重人,这是她从那边带来的,我爹当初就是看重这个才和我娘成的亲。”琴月明说,“我爹年轻时相貌好,装作对我娘好,哄得娘和他成了亲,直到将鬼蛹从我娘手里骗到手后,他才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琴尤当年随商去了岐重,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认识了琴月明的娘亲,琴尤相貌好,一表人才,哄骗女子格外有一套。
“我娘可御虫蛇,尤其是这鬼蛹,哪怕是在岐重也很引人忌惮,鬼蛹吸食血肉,可繁育壮大自身,但最厉害的不是这个,很多人想要得到鬼蛹,是因为它若寄宿在人体内,它吸食的血肉精气同样会传给寄主,若是普通人便可打开灵窍开始修行,当年我爹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和我娘成亲后,我爹哄骗娘给他种了一只鬼蛹在体内,那鬼蛹要吸食血肉,尤其是人的血肉效果最好,他不敢在外频繁杀人,于是就把主意打在我们头上!”琴月明咬起牙咯吱作响,狠狠喘了一口气,“我娘成了伺人,每每都只剩下一口气,等养的好一些了,又只剩下一口气,娘的血肉不够,他就打起了我和我大哥二哥的主意,最后全家人都成了养鬼蛹的伺人!我娘恨惨了他,偷偷把蛊梆笛给了我,那笛子可以控制鬼蛹,自此后,我经常跑出去练笛,就是为了想方设法控制鬼蛹。”
说了太多话,琴月明的声音越来越哑,但这些事在她心中憋了太久,如今说了出来,她不想停下。
“但我爹发现这件事,想把笛子抢走,我自是不肯,但后来笛子还是不见了,我以为是我爹偷偷拿走了,但后来发现不是他,因为他一直在找我要,因为被鬼蛹吸食过血肉,鬼蛹记住了我们的味道,我们全家都离不开这里,直到一个月前,蛊梆笛又突然回来了,我才打算用它控制鬼蛹杀掉我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琴月明一开始所说,她用蛊梆笛控制了鬼蛹杀掉了琴尤,但鬼蛹失控了,等她醒来,笛子不见了,家中所有人都被鬼蛹吸食血肉而亡。
听完她的一番话,季云宸哑然,心中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会儿,问:“既然你娘有那蛊梆笛,为何不用它杀掉你爹?”
“我娘何尝不想?”琴月明说,“鬼蛹近乎将她生机吞食殆尽,一旦用了蛊梆笛,不但杀不了他,还会反噬我娘,我两个哥哥不通音律,根本使不了这东西,所以只能把笛子交给我。”
藤荐之沉默,他不觉这琴月明在撒谎,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你现在能控制你体内的鬼蛹吗?”藤荐之问。
琴月明沉默了一瞬:“……如果能的话,我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藤荐之的眉心多了几道褶皱,琴家和外面的人之死虽然现在变得和魔修无关,但琴月明体内的鬼蛹若是置之不顾,只怕后患无穷。
季云宸:“那么那个笛子究竟去哪儿了?”
琴月明抬头看了季云宸一眼,她对这个长着一双桃花眼,像是风流公子的男子着实没有好感,“我不知道。”
她看向藤荐之:“你们是蕴灵宗的人吧?把我捉住了,然后呢?要杀了我吗?”
季云宸听她这样问,存了几分吓人的心思,故意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如今你的一条命偿这么多条命,可不就是该死吗?”
琴月明冷冷看了一眼他,然后转头直看着藤荐之,显然,她看出了藤荐之才是有决定权的那个人。
“现在不会杀你。”藤荐之开了口,“但你身上的鬼蛹是个大患,先去一趟蕴灵宗再说。”
他没办法解决掉鬼蛹,也不能直接杀了琴月明,只能先将人带回宗内,看长老或是掌教来解决这件事。
“我可以去。”琴月明抿唇,“但现在你能不能放开我,我……想看他们最后几眼。”
她的眼里露出乞求。
藤荐之一刀切开捆住琴月明双脚的捆灵绳,留下捆住双手的绳子,琴月明也知道这是最大的让步了,道了声谢,站起来朝厅内走去。
她把所有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都掀开,几乎无波澜地看了一眼躺在最前面的那具尸体,那是琴尤。
琴月明在她娘亲的尸体前跪了下来,她已经哭过,如今又想哭了,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了血,她慢慢弯下腰,脸颊贴在女尸干瘪的面颊上,低低唤出了声:“娘……”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她走到每一具尸体旁,深深地看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尸体面颊,她的哥哥、她的嫂嫂、她的侄子,她的侄女……
是她害死了她的家人。
琴月明站了起来,原本红润的面颊此刻透出苍白,“好了,我随时可以跟你们走。”
“那现在就走吧。”藤荐之说。
就在此时,大门传来被人使劲拍打的砰砰砰的声音,安静的黑夜里,突兀的声响令人悚然一惊。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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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琴家灭门之谜(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