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村里人都跟着胡天明去追天纯媳妇,石老根觉得无趣便回家睡觉去了。他借着窗外星星点点的月光看见石头娘躺在炕上,便蹑手蹑脚的爬上炕。还没等他躺下,石头娘突然翻身坐起来问:“怎么回事儿呀,外面乱哄哄的,我听见有人喊追,追什么呀?”说话时她坐在炕沿上摸索着好像是在找她的鞋子。
石老根本以为石头娘睡着了,刚才看她突然坐起来,冷丁的被她吓了一大跳,不但没回答石头娘的问话,反而唬着脸低吼道:“你诈尸呢你呀!睡觉,睡觉!”说着,石老根摸黑爬上炕不再理石头娘。
石头娘也好像平时就让石老根吃哒惯了,连嘴儿都没还便去外屋了。刚到外屋不一会儿,没等石老根翻个身便听见石头娘惊慌的声音:“石头,石头哪去了!”石头娘的惊呼声并没有让石老根作出什么反应。
没见石老根吱声,石头娘掀开里屋的门帘子,看石老根躺在炕上装睡,石头娘使劲儿对古他一下说:“你咋不吱声呢你,石头没在屋你知道不?”
被石头娘怼古的,石老根恼怒的翻身坐起来,刚想再发火儿,转而一想也是啊,石头是跟他脚前脚后出去的,他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石头回没回来。现在石头娘说石头没回来,那他会上哪去呢。
石老根正坐在炕上傻愣着,石头娘急扯掰脸的说:“你说话呀你,石头是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去的?”
石老根知道石头娘为什么急眼,她那是真的担心石头,其实石老根也担心石头,因为自从石头把张怀中厂子里机器弄出毛病以后,石老根就发现他有点二儿,平时就心眼实,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只是他刚才没想到石头会跟着那些人去追天纯媳妇。一想到石头让别人鼓捣着干出什么傻事儿来,石老根也有点坐不住了,趿拉着鞋就往外屋串。当他拉开石头那屋的房门,看见炕上光秃秃的,就知道石头很有可能是跟着那帮人去了。
正当他俩口子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家那条大黄狗突然叨住石老根的裤腿子把他往屋外面拽。
石头娘看她家的大黄狗往外拽石老根,不由心头一喜说:“哟!兴许这大黄狗知道石头去哪了吧!”
石老根也觉得奇怪,便也跟着对大黄狗说道:“你要知道石头去哪了,你就去把他找回来,不用拽着我。”
那条大黄狗好像听懂了石老根的话,松开石老根的裤腿子摇头摆尾了好一阵子,然后串出院子,很快便消失在晨雾里。
早晨,林子里散发着阵阵瘴气。大黄狗寻着石头来到石头和天纯媳妇进山的地方,没见石老根跟上来便又抹过头去找石老根,然后又朝前面跑去。就这样折腾了几个来回儿,才把石老根引到地方,这才摇着尾巴蹲坐在路边上,张大嘴巴盯着石头他们进山的地方吼吼了几声。
石老根明白,这是他家的大黄狗告诉他石头是从这里进山了。但是石老根想不明白,石头为什么要从这里进山呢,他又是进山去干什么,莫非胡天明他们是从这进山去追天纯媳妇去了。可是他再一想,天纯媳妇是从牤牛屯那边嫁过来的,不可能放着大路不走去冒险进山。不过既然大黄狗指引他到这来,那石头一定是从这进山去了。石老根知道这山里有多么的危险,他也知道现在就是他进去追也不一定能追的上石头,于是拍拍大黄狗的脑袋,意思是让大黄狗跟他一块儿回熊耳山去。
进山的石头并不知道他家的大黄狗一直在后面跟着他,直到他进山以后,大黄狗才跑回家去找石老根。现在大黄狗看石老根要往回走,它低沉的哼哼两声,便不声不响的钻进林子里去了。石老根想往回叫它,但是又一想,这大黄狗是去追石头去了,或许能把石头他们领出去,于是自己一个人回熊耳山去了。
石头和跩爪子媳妇进山的时候,天还没亮,林子里又密又黑,他用两手拨开眼前的树枝,摸索着慢慢往前走。后面的跩爪子媳妇跟在他身后,惊恐的朝四周环视着,不时的呼叫石头,让他慢点走。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长的时间,只是俩个人都觉得两条腿像似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跩爪子媳妇第一个受不了了,哀求着石头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还是歇会儿吧。再说咱走的这道对吗?”
石头和石老根进这片林子的时候虽然也是夜里,但是那天晚上天空里挂着明晃晃的月亮,更何况还有石老根在前面引路。现在是他自己冒蒙着走进来的,至于是不是石老根领他走过的那条路他也不敢确定。听跩爪子媳妇问他,他半天没有吱声。
看他不吱声,跩爪子媳妇有些害怕,把身子朝石头身边凑了凑,眼睛看着石头说:“你领的道对不对呀?”
石头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离跩爪子媳妇远点,然后才说道:“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没等石头琢磨出来,他家的大黄狗突然忽的一声串出来,黑暗中两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石头。
看见大黄狗,石头顿时喜出望外,欢快的对跩爪子媳妇说:“这下好了,大黄狗肯定认识路,准能把咱们领出去。”
大黄狗好像是听懂了石头的意思,使劲儿摇着尾巴,颠动着脚步朝前面跑去。
有了大黄狗在前面带路,他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希望,有了希望浑身也好像增加了力气。跩爪子媳妇似乎来了精神,紧紧的跟在石头后面。
跟着大黄狗走了好长时间,树木渐渐的稀薄起来,他们能够看到灰暗的天空了。稀稀落落的星星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到铺满腐蚀植物的山路上,使他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跑在前面不远的大黄狗突然汪汪的吠了几声,他们紧跑几步出了林子,来到大黄狗身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条小溪横在他们面前。跩爪子媳妇跃过石头朝那条小溪跑去。石头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加快脚步跟在跩爪子媳妇后面跑了过去。
看着横亘在面前的小溪,跩爪子媳妇刚刚燃起的希望好像破灭了似的,看着眼前的小溪问石头:“这能趟过去吗?”
在石头的印象里,他跟着石老根进山的时候好像没遇到过这条小溪。他看看跩爪子媳妇满是期待的脸庞,发现她正在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告诉他,她那是在问他,这小溪能趟过去吗。石头被一种男人的力量驱使着,朝小溪走过去并且慢慢的走进去,没等他迈出几步,他便感觉到水流的湍急。可能是看他要过这条小溪,大黄狗一下子串到他身后,站在岸上朝他汪汪的狂吠起来。大黄狗的叫声告诉他前面危险,他只得退回来,重新回到岸边。
看他退回来,跩爪子媳妇急的直跺脚:“哎呀,这怎么整啊!”
石头安慰她说:“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
石头这时候也是心急火燎的,他把跩爪子媳妇带出来,就得把她送出去,现在怎么办,他确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正在他们急的直跺脚的时候,朦胧中从上面漂下来几坨树枝。石头眼前一亮说:“有了!”
跩爪子媳妇听他说有了,知道他想出办法来了,她看着石头问:“你有办法了?”
石头调转身寻摸了一下,然后钻进树林子里,只听见一阵咔擦声,几条手腕粗细的树枝子扔到跩爪子媳妇面前。
跩爪子媳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两眼看着石头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石头脱下身上的袿子,连撕再咬的扯出几个布条来,一边捆绑着那几条树枝子一边说:“抓着它就不怕冲走了!”
跩爪子媳妇明白了石头的想法,也跟着脱下自己外面的衣服撕成布条,和石头一块去绑那几根树枝子。
大黄狗看着他们绑树枝子,好像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围着他们欢蹦乱跳的转了好几圈儿。
一会儿工夫,他俩便把树枝子绑成像是个小木排似的的东西,石头把它扛过去放到水里,自己先下去试了试,回头对跩爪子媳妇说:“来吧,没事儿,就是水有点凉。”
这时候了,跩爪子媳妇哪还顾得上水凉不凉,跃身扑通便跳进水里,伸手抓住那捆树枝子。
可能是水流太急的缘故,没走出多远,他们便被斜着向下冲去。跩爪子媳妇一个不小心被湍急的水流冲的差点松开抓着小木排的手。还是石头手急眼快,一把揪住跩爪子媳妇,顺势把她搂过来,让她重新抓住小木排。
他们被水流冲着,跌跌撞撞的直到天空放白的时候,他们才抓住一根垂下来的柳树条子爬上对岸。未等石头定下神儿来,就听见跩爪子媳妇尖叫起来,接着她就像一只惊恐的小鹿儿躲到石头的身后,湿漉漉的身体紧贴着石头赤裸的后背。
石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惊恐的问:“怎,怎么了?”
跩爪子媳妇隔着他的肩膀朝不远处指着说:“你看,那是什么?”
循着跩爪子媳妇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只狍子立在那里,呆头呆脑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石头不由的笑起来说:“它呀!傻狍子一个,你不用怕它。”石头说话时一回头恰好碰到跩爪子媳妇的俏脸儿。
看着跩爪子媳妇受到惊吓的俏脸,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跩爪子媳妇,弯弯的眉毛下面嵌着两颗深邃的眸子,白里透红的皮肤细嫩得像似豆腐皮。
看见石头呆楞楞的看着自己,处在惊慌中的跩爪子媳妇并没有往深里头想,却捂着脸对他吼道:“你看我干什么,还不把它撵走!”
其实,狍子是那种比较胆小的动物,许多时候看到人会立刻就跑掉,不过有时候它们因为没有弄懂是否有危险的情况下才会站在那里不动,这时候如果你朝它冲过去,它们会迅速逃走的。
未等石头吱声,大黄狗先是低沉的吼了两声,看那狍子没动地方,蹭的一声,大黄狗直接串起来朝那只狍子扑去。见大黄狗朝它扑过来,狍子立刻掉头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受此惊吓,跩爪子媳妇显得总是提心吊胆的样子,两手扯着石头的膀子小心翼翼的朝四周观望着。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俩人总算走出了树林子,远远的可以看见乡里那趟红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