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妄图想要在另一个朝代安稳度日,果然上天看了也不会同意,便如此报应到她身上。
不幸的人是她,灾祸却都给了身边的人,如果当初她没有收留这三个小家伙会不会他们也能被他人收养,过着幸福的生活,如果那日没有去山上摘东西,会不会就没有现在心碎的一切。
可惜事实如此,红润的眼眶再流不出一滴泪水,原本装满星辰装满太阳的双眼也瞬间被掏空,平静如一潭死水。
趁着夜色林千芷到段慈说的地方挖出东西,一枚摔得只剩一角的碧绿玉佩,一个竹筒装着的信纸。
第二日林千芷找牙行低价卖了瓦舍,又找一处客栈歇下。
等到端午,也正是段家砍头的日子,戴着斗笠小心翼翼到刑场。
烈日当头,刑场上跪着两人,一个是她不太熟悉的段尚书,也就是段慈父亲,另一个就是段慈。
之前她也有了解,段慈出生时,段母难产而亡,整个段家仅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段慈比前些日子她见到时更加瘦削沧桑,双目空洞没有一丝生气,嘴角还有暗褐色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林千芷本该在人群中不显眼,但撩起斗笠时,段慈就是与她对视,深凹的眼窝看不出是何表情,但皲裂的嘴唇吃力的动着。
“抱……歉……”,林千芷在心里跟着比嘴型,最后确定是这两个字。
见戴着斗笠的身影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手中信筒,段慈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再次露出会心一笑,脆弱的嘴唇也扯破流出血迹。
笑着笑着,深凹的眼窝闪出盈盈水光,在阳光下如纯粹的宝石晶莹剔透。
段慈知道林家屋宅发生火灾,也知道三个小家伙葬身火海,那人要折磨她的身心,怎会不把此消息告诉于她。
在狱中的每个昏暗日子里,她都在悔恨,悔恨将平民百姓牵扯进来,悔恨害了自己要好的朋友。
她已经不能弥补这段过错,只能说一句无甚作用的抱歉。
“午时到,砍。”
随着令牌落地,刽子手扬起的大刀在烈日下散出森森光泽。
段家父女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不知他们在狱中遭受何种折磨,在面对死亡时竟反而轻松下来。
林千芷双眼随着刽子手落下的刀缓缓眨下,手起刀落,血溅满整片白绸,眼中也尽是血光之色。
行刑结束,林千芷头也不回的乘上离开长安的马车,去往南国边界——受降城。
如今的受降城人心惶惶,不少店家已经关店跑路。
林千芷一路折腾,直接到刺史府,托人禀报。
如今匈奴跟南国大战一触即发,一直僵持着,刺史跟将军忙着商量对策,将林千芷安排到大厅候着,直到晚上才有空接见。
“参见刺史大人。”
“听侍卫说,你是来做军师的?”见是女子,徐魏难免有些吃惊。
林千芷点点头,将信筒递给徐魏,“还请大人先看此信,再定夺小的去留。”
徐魏不明所以,接过信筒打开仔细查看,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段兄如此赏识你,定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有些事还是要先说于你听,”徐魏叹了口气,本就满是愁容的脸更加愁上几分,“在你之前这里陆续也有两位军师,只是皆被匈奴掳了去,一个剥皮而死,一个被活活蒸死……”
提及死因,徐魏不忍再细说下去,此等酷刑,光是说出来就令人发指。
林千芷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在来之前她也提前有所了解,朝堂对受降城也开始冷处理,也就是差不多准备放弃这座城池,不再派援兵步将前来,意图通过一座城池填饱匈奴贪婪的胃。
“我既决心前来,就是做好万全准备,包括心理上的。”
“好,战事紧急,你现在便同我去见田将军们。”徐魏流露出欣慰的目光,带着林千芷上城墙,走到一处阁宇。
阁宇内一名三十多岁、目光矍铄的男子正与一年轻男子摆着沙盘图,两人眉宇之间还有几分相似。
都是剑眉鹰眼,皮肤粗糙而黑黄,一看就是饱经风霜、历经沙场的战士,在战争之初,皇上还是希望赢得此战的吧,只是没料到匈奴来势汹汹。
“这位是新来的军师,段兄举荐而来,这两位是田忠将军和田清少将军。”
原来是两父子,难怪长得如此相似。
“参见将军、少将军。”
“怎么是个愣头青?”少将军抱怨道,却被田将军一掌排在后脑勺上。
“不得无礼,你段伯伯看上的人定不会错,”田忠瞪了田清一眼,指着沙盘图说道:“军师先看一下目前战况罢。”
“好。”
林千芷看向沙盘图,匈奴营地就在受降城十几里外,对方兵多,我方兵少,个个身体健硕,一身蛮力。
此战要胜确实困难,只能先消耗,后群攻。
田忠原本打算先发制敌打匈奴个措手不及,但被林千芷否定,士兵人数相差差不多一倍,就算先发制敌站上风的几率也不过两成。
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守着城门,等匈奴自己攻打过来。
想到上两任军师无故被掳走,兵营里定有个老鼠在暗度陈仓。
最终作战计划林千芷只告诉田家父子跟刺史,不再让其他人知晓。
此事费工费力,林千芷一行花一日准备材料,第二日一早便安排军队疏散人群,将城门连接的几里地都用木板搭出一个巨大的封闭木板房,再派士兵看守,只等到时候请君入瓮再释放毒烟,至少能损耗他们五分之一的兵力。
不过对外声称是修来储备即将从京城送来的兵器和粮草。
为了加快进程,刺史、以及两位将军和林千芷也都参与修建,几人站在城墙上负责固定绳索。
木板房不过一日就完全修好,林千芷立在城墙上,眺望着千里之外,天已经黑尽,星光璀璨一直到天地相连处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