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徽的这番话,无疑是一阵狂风入海,掀起波澜。
饶是处变不惊如降煞子,也不由得变了颜色,目光盯着陈徽,要让他说出个究竟来。
林潜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徽道:“你说我们知晓你二人的踪迹,便料定是白瑜暴露了你们的行踪,才安排我等再次埋伏?”
他顿了顿,又说道:“白瑜为何会在浔河江上与你相见,难道这真的是巧合?你仔细思索便可知道,早有人透露了你们的行踪,那便是你们写给南天剑宫的信笺。”
林潜犹豫片刻,嘀咕道:“真不是白瑜?”
陈徽笑道:“你好像对她颇为提防呐!”
“对于漂亮女人,总要多藏一颗心眼才行。”林潜道:“南天剑宫会有内鬼,但不是白瑜,又有谁清楚我们合适从浔河登岸,前往不周山?”
陈徽答道:“消息确实是从白瑜身边传出去,这一点不能否认。”
林潜立即接话问道:“她难道不能守口如瓶?”
陈徽摆手叹息道:“纵然心思缜密如她,也难保证身边不被安插奸细耳目,做事再小心,也总是避免不了一丝缺漏。”
“右派的人物私下刺死了她的护卫,用易容术改头换面藏在她的身边,便是声音也练的一模一样。若非白瑜凑巧询问,发现此人前后言语不一,只怕这个秘密还要埋藏的更久。”
林潜听到此处,心中早已明晰,问道:“你的意思……要我们命的人,是右派?”
陈徽道:“白瑜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我也未到相残杀的地步。谁要你的命,当初在绝意宗的时候,你就该知道!”
林潜点头,这一点,陈徽说的很对。
“那天池镇,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二人会在这?”
陈徽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藏剑不是很会推断?难道成了林潜就变得愚钝?”
林潜哑然,陈徽性格与常人迥异,他在咏剑山庄就深有体会。此刻的陈徽,似乎特别乐意要考验他一番。
既然陈徽不愿意解答,林潜也不再多过问,低头便沉思起来。
再抬头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明光。
林潜笑着道:“难怪我来到这天池镇,到了张家铁铺,见了那长者刘者语,总是感觉有一丝莫名熟悉的滋味,搁置在心中却说不上来。”
陈徽似笑非笑,等着林潜的回答。
林潜眉头一展,轻声说出一句足以让降煞子震惊的话来。
“一个人年纪会变,样貌会变,但他身上的气质品格,尤其是被人刻意雕琢出来的精气神,那是独一无二的。”
“张家铁铺,刘者语,不妨说张家铁铺的传人,他们其实都是从属于你们那一脉的吧!”
陈徽微微点头,语气冰冷但丝毫不吝啬赞扬,称赞道:“不错,他的确是我们这一支的传人。”
林潜回想刘者语最后无所眷恋的样子,叹道:“孤独的气质如出一辙,我早该想到!”
陈徽闻言,却讥讽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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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一辈子却只是棋子嫁衣,的确可怜。但他顶多是孤单,称得上孤独的人,永远会享受孤独,而非自怨自哀。”
“你不知道吧,其实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孤儿,也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在你们走后不久,便是他飞鸽传书,我才得来你们的消息。”
林潜大叹一口气,关于刘者语,斯人已逝,他无法评说,眼下只剩下行囊中的剑胆。
陈徽也注意到林潜的神思,硬声说道:“你若执意携剑胆入不周山,必死无疑!”
“当然,你要干这蠢事,我不介意夺过剑胆,再杀了你,到时候白瑜伤心我顶多安慰几句。”
陈徽笑道:“不过我相信林潜不是一个固执愚蠢,不识好歹的人。”
林潜思忖片刻,说道:“你好言相劝,我当然要领情。只是不知道不周山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还有令我们前来取剑胆的老疯子,他人怎样了?”
“老疯子?恐怕不会再有老疯子了……”
说话的却是一直在林潜身后沉默寡言的降煞子,林潜转身看他,却见他脸色苍白,眼中止不住的伤感。
林潜上去询问,陈徽并不阻拦,只是嘴中说道:“看来老先生已经明鉴。”
降煞子喃喃叹息道:“恐怕不只是老疯子,涯望也落在了他们手中……我就奇怪,老疯子就算再疯,作为铸剑大宗师,也不会干出拿人命铸剑胆的劣迹!”
星辰君陈徽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信书,摊开后递出。
降煞子并没有接过,却是道:“不看我也知晓,真正的老疯子怕已经遭到毒手,不在人间。昔日我们碰到的,应该是老疯子的孪生弟弟,那个剑神峰的弃徒!”
星辰君陈徽微微一抹胡须,赞声道:“老先生所猜测,分毫不差。”
“看来他们是只等我们将剑胆送回去了。”
陈徽道:“剑胆还是其次,现在涯望落在他们手里,前几日将你二人支走前往天池镇,也许就是因为浮世教右派的人马还未赶来,如今他们万事具备,就只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了。”
降煞子一捻胡须,忍不住怒骂一声无耻奸贼。
但他随即又发问道:“那你们又是何人,处于何居心,要在此事上临门插上一脚?”
陈徽似乎早就知道降煞子会这么问,开口道:“我们这些,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浮世教左派与右派一直有隔阂,虽然都受教义管束,行事风格却不尽相同。”
“目前为止,两派还是旗鼓相当的局面。但听说右派已经在南天剑宫布局,要与那吾家剑冢合作。如今算计得到了涯望,那剑神峰上的一些宗师势必按耐不住,只怕第二柄天问剑要问世……”
林潜闻言思索,随即沉声道:“一旦吾家剑冢手持天问剑,必然问鼎剑宗第一,再与右派通力合作,只怕是用不了几个月,便能将你们左派蚕食干净。”
“此言不虚!”
陈徽用手抵住林潜的长剑,将其扣回他的腰上,轻声说道:“所以这一次,咱们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见林潜还在思虑,陈徽倒也不着急。
“真伪变数,你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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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比我更清楚些!”
“因为原本右派想要合作的,并不是什么吾家剑冢,而是你林潜,是你们绝意宗!”
“只可惜,一来我和白瑜捷足先登,凑巧率先认识了你,而来在余龙镇你们又结下了仇怨,迫不得已下右派选择了吾家剑冢。”
降煞子闻言,忽然惊疑了一声,发出啧叹。
“莫不是……之前我听说在瀛洲剑门,有个小子可传承我绝意宗绝意剑……就是你们透露出来的消息?”
陈徽不语,但他脸上却早已显现出了答案。
“看来我们早就身陷洪流,尚且不自知啊……”降煞子感慨一句,望向天际,对于这声势浩大的浮世教,心中有了好些忌惮。
“这便是我们左右两派的谋算,一路针锋相对,你们是棋子,也能是棋手,就看如何选择了。”
林潜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实在难以想象,这从剑门到不周山的数月光景,全然都在他人的谋划之下,想到此处,不由得满面苦笑。
陈徽目光扫了林潜一眼,他已经洞悉林潜心中所想。
其实这位年轻人,在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已至夜晚,今夜无月,却有星光。
星辰之下,陈徽在微光中踱步,“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换水路返回,提前赶到白云城去。要么赌一把,咱们合作一次,一同前往不周山。”
降煞子疑惑不解道:“先前不是说,我二人前往不周山乃是必死的结局,那右派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为何还有冒险一说?”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遇到了陈徽,他们也绝不甘心放弃快到手的剑胆。”
不周山依旧是崇山峻岭,其中最富盛名的剑神峰隐藏在一片漆黑雾霭之下,但林潜与降煞子却绕开剑神峰的路,前往另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峰,胡来峰。
一眼望不到边际,原野辽阔,在山府庄园中冒起一道袅袅的炊烟,安静而祥和。
就像是指引归家之人的呼唤。
但如此宁静之下,却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博弈。
林潜受星辰君陈徽相告,知晓在浮世教的右派,收纳了大批来自外域的武士刺客,就像在绝意宗乔装打扮的孙玉桥一样,他们都是极善于伪装的,尤其是这片荒野山脉,更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
仅仅是三里的山路,就发现了一十三名刺客潜藏在各路。
林潜的背后发凉,亏得背上有着包裹,不然夜晚的凉风与那无形的杀气纠缠在一起,更让人胆战心惊了。
又是三里路途,连着星月,总算到了府宇。
一棵常青树,不知是扛不住罡风,还是受不了寒气,在林潜二人踏步至堂前的时候,忽然连根拔断。
老疯子所在的房门敞开,那白衣老疯子一手握着一只肥鸡就坐在桌前。
崭新的剑鞘,倒插在他身前。
看见林潜二人,老疯子眼神眯起,朝他们招了招手。
二话没说,却是将一壶杏花酒递到了两人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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