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火光,古朴的城楼,嘈嚷的人声,涤荡着数百年的洪流。这便是割据在瀛洲与吴越之间,坐拥龙候,卢其两山的重城南丹。
天色已晚,驻守城门口的一列兵卒,在他们放行完最后一批进出城的百姓,便打算关闭城门了,虽然距离封城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那为首的伍长遥遥望了一眼,风吹尘土,关前飞沙滚滚,一眼到底都无人影。再往前就是涔水河畔,这时间多半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收城门!”
伍长一声令下,大门两边的士卒缓缓上前,推动着城门闭合。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高喝从天传来:“各位官爷稍关城门,我二人随后即来!”
门前一干人俱是抬头朝天望去,黄沙尘土之中,隐隐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飞驰而来,他们脚尖朝地轻轻一点,就跃上数米高空,难怪先前伍长不曾看见。
众人应言稍等片刻,很快,两个人刷刷落地。伍长看去,一位是身穿白衣的少年郎,后面一位却是个黑衣老头。
只不过,白衣少年累的气喘吁吁,弯腰驼背,那黑衣老头,却挺直了腰板,满脸神气的跟在后头。
正是林潜与降煞子二人,一路风尘仆仆,连翻过凉山,仓山两座大山,渡过涔河,总算到了南丹城。
“官爷,多谢!”林潜上前抱拳。
“无事。”那伍长点头,却是盯着林潜,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年轻人,好俊的功夫!”
林潜朝那伍长示意一笑,便与降煞子一同走进了城门。
二人走后,轰的一声,南丹城的大门正式关闭,今夜不会再有人进出城了。
“呼……”林潜大口喘气,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弯腰两手扶着膝盖。本来按路程正午之前就能到的,岂料到城外突然起大风,涔河舟子发不了船,为此耽搁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这两个时辰里,降煞子买了壶酒,找了个带卷帘的轻舟,躺在舟上惬意抒怀,好不自在。
而林潜,则站在河畔边上,提着一根硬木枝,不间断的练习降煞子近两日传授的乘风,化雨,两招剑式。
基础的剑式林潜已经掌握的差不多,接下来的日子,他需要将乘风,化雨,御雷,迷雾,晴空这五招攻伐防守的剑式掌握透彻。
这十招过后,绝意式便只剩下最后的六招——杀人剑术。
林潜缓过气来,便转身看向降煞子道:“前辈,不如咱们找个客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的歇息?”
降煞子点头,两手往衣兜里一揣,突然间脸上神色开始古怪起来。
林潜见降煞子扭捏的站在原地不动,顿时心疑,走近一看,却见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竟是一两银子也没有。
要知道,除了降煞子自己的钱以外,林潜身上携带的二十多两银子,当初也是被降煞子搜刮了去,一并放在他那。这一路上餐风饮露,没什么花销,存款应该大大有余才是。
“你把钱拿去做什么了?”林潜声音有些冷,好不容易盼进了城,没想到是个住不起客栈的结局。
“额……”降煞子小声嘀咕道:“被我拿去买酒喝了。”
“什么酒这么昂贵!”
降煞子闻言,脸上浮起一股陶醉之色,大声赞道:“便是那涔水河畔边上所卖的桃花酿,高粱酒,还有青梅杏子,山竹米酒,我一一品尝一遍,那打酒小二,更是直呼我是天上酒仙,只有我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他们家的酒来。”
林潜闻言,已然知晓,降煞子定然是被那小二连通店主一起忽悠,把身上的钱都骗了去。
林潜心中气愤,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扫了降煞子一眼,但这一眼,却叫降煞子不高兴起来。
“瞪什么瞪,老夫如何花钱如流水,又关你小子什么事!”说罢降煞子又小声嘀咕了句:“荒山野岭都能挺过来,诺大个南丹城,还愁找不到栖身之地?”
林潜满脸鄙夷,不再搭理降煞子,只是大步向前走去。街上人来人往,此刻南丹城夜市的繁华,彰显的一览无余。
两人正闲逛着,突然,林潜觉着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去,却见着一个身穿紫色衣服,手持竹扇,作公子哥打扮的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阁下何事?”林潜疑问道。
“小事。”那紫衣男子轻轻摇摆竹扇,温和的一笑:“阁下是不是手头有点紧,缺少银两?”
林潜诧异,满脸疑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男子随心一笑,将竹扇一下子合拢,指了指身后的摊位道:“方才我站在这摊位后边,正好听见了你们二人的谈话。”
见林潜不知所措,那男子咳嗽了下,正色道:“银两的话,我这边手头还比较充裕,可以借给二位一些,但是需要二位帮我一个小忙,你意下如何?”
一听说要赠自己二人银两,降煞子顿时喜上眉梢,上前拍了拍紫衣男子的肩膀道:“小兄弟你但说无妨,我立马安排你身边这小子给你干事。”
林潜顿时一阵无语,却听那男子哈哈大笑道:“我这忙,虽说是个小忙,但还需要二位一起才行。”
紫衣男子指了指在夜市中招牌亮眼的天字号客栈道:“只需二位替我前往一趟这个客栈,将这封信递给客栈楼下坐着等待的粗鬓大汉。”接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信口用火漆封好严密。
紫衣男子将书信递给林潜,道:“你将书信递给他,那人自然会将一些银两赠与二位。”
林潜接下信封,虽然是火漆封好,但摸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他问道:“那粗鬓汉子有什么具体长相,姓甚名谁,别让我们送错了人。”
紫衣男子闻言,似乎很欣赏林潜的细致用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他却笑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到那柜台之前,朝着掌柜大喊一声,紫竹的订房,那汉子便会主动来找你们。”
林潜听到紫竹二字,望了望男子身穿紫衣,手中轻摇竹扇,果然十分应景。
紫衣男子似乎洞穿了林潜心中所想,哈哈笑道:“紫竹是我惯用的名号,自己的名字反倒是不怎么提起。”
林潜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朝着紫竹做了一揖:“多谢兄台援手!”
紫竹摆摆手:“你们替我做事,我付给你们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谢的。”他说完却抬起头朝城西的方向看了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潜正打算和紫竹道别,却听紫竹又言道:“今夜我大概是不能回客栈住了,你们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大可在我定的房间住宿一宿。”
林潜再次拜谢,而其身后的降煞子听说只要送一封信,又能拿银两又能在天字号酒楼白住一夜,早就心里乐开了花,忙催促着林潜去天字号客栈
,把银两早早拿在手里。
二人走进客栈,按照紫竹的嘱咐,便走到柜台前面,朝着那掌柜的大喊了句:“紫竹的订房!”
掌柜的是个老头,年近五十,听说是叫紫竹的订房,拿起手中的册子核对了下,又抬头看着降煞子和林潜二人,道:“只有一间房,二位客官需不需要再订?本店尚有空余。”
林潜大手一挥:“不必了,我二人挤挤就行。”
掌柜的点头,朝边上的小二喊了句:“二楼左转,第二间。”
小二示意带林潜与降煞子二人上楼,林潜心中谨记紫竹的话,却并不着急,而是站在原地,等那粗鬓汉子主动上前。然而等了许久,却根本不见有什么人上来。
那小二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物,一眼便看出林潜是在等什么人物,陪着林潜等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道:“客官不如先上楼看好房再下来等待?”
林潜与降煞子只好先随小二认了房,接着由降煞子在屋内休息,而林潜则依照紫竹的嘱托,下楼去寻找那位粗鬓汉子。
来到客栈下,林潜仔细朝四周望了望,却并没有发现哪儿有个粗鬓汉子,但粗糙的汉子倒是有好几个,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吃食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林潜不自觉摸了摸怀中的信,但他转念又一想,兴许是那汉子临时有事,尚未来得及赶来?
想到此处,林潜便走出到客栈外面,在门口盯着,是否有个粗鬓汉子进来。
然而,天色愈加沉暗,街上行人愈发稀少,便是连夜市也到了收铺关门的地步,林潜依旧没有等来那个粗鬓汉子。
收了人家的好处,却没做成事情,这让林潜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如今的他,恨不得换上套紫色衣服,手里再拿把竹扇,将紫竹两字写在脸上,期盼着早早将信交出去。
只不过,任他脸上再如何神色焦急,那紫竹口中所述的粗鬓汉子如同凭空消失一样,始终是不露踪影。
林潜甚至都开始怀疑,那紫竹是否记错了和汉子约定的时日。若是如此,他和降煞子是断然等不了他的。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不知何时,林潜面前突然出现了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客栈门口。
林潜侧身想要给她让道,那姑娘却不避不让,竟是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向着林潜怀里放好的信件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