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影境地的阴气令四女难受至极,好在四人功力深厚,护住身子,倒也一时无碍。木菀心苦笑道:“咱们的死亡心诀本就阴沉得很,为何会怕这阴影境地?”
牡丹叹道:“咱们练了瑶花河的功夫,心诀的效用被冲淡啦。”
木菀心道:“难怪我近来如此怕死,这地方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玫瑰照亮龙脉,见其向右蔓延,她道:“快些撑过去吧。”脚下加快,急速向前。
来到雪地尽头,果然见一条黑河浩荡往南,不远处到了悬崖,黑河隆隆而下,形成瀑布。
玫瑰令紫星玫变幻为大飞剑,道:“看来古墓就在瀑布下方。”
四女站上大飞剑,沿着瀑布缓缓下降,这瀑布好不壮观,直直飞落百丈,好似巨龙入水,又似黑鲸闹海。
玫瑰道:“五行之数已经齐了,接下来呢?”
白雪儿前后张望,道:“奇怪?为何没见到古墓的影子?”
这时,瀑布“哗”地一声破开,众多铁链从中飞出,缠上玫瑰。玫瑰急运真气挣脱,但受阴影所困,真气运转慢了半拍,登时被铁链缠绕,成了个铁球。
木菀心少年时曾是刺客,见机最快,立时全力劈出一剑,将铁链斩断大半。玫瑰见到破口,喝叱一声,真气暴涨,砰地将那铁球震散了。牡丹飘来,将玫瑰从断链中扯出。
又听木菀心一声惨叫,霎时被更多铁链所困,白雪儿道:“放开她!”异戎宝剑斩向铁链。铁链朝瀑布中飞快一缩,木菀心消失在瀑布之后。
玫瑰、牡丹与木菀心有如一体,霎时心如刀割,喊道:“菀心!”只感到木菀心真气急剧衰弱,正处在莫大痛苦中。玫瑰拍出数掌,将瀑布分开,三人追了进去。那瀑布后并非洞窟,竟是一处平原,平原被残破的铠甲覆盖,上空是凄惨的红云。而一个二十丈高的巨人跪在地上,它浑身由无数铁链组成,手中一个铁链线团,一滴滴鲜血从线团中流下。
霎时,玫瑰只觉一颗心四分五裂,浑身麻痹,她喉咙似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臂酸软无力,无法动弹。她试图感知木菀心,但只感受到牡丹心中无尽的痛苦,除此之外,剩下的则是虚无。
白雪儿颤声道:“它....杀了菀心师叔?”说出此话之后,她心中冒出惊慌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仍不在乎,她本很喜欢木菀心爽朗温婉的性子,与她友情深笃,可为何此刻木菀心惨死,白雪儿竟抓不住自己心中的丝毫悲伤?她什么都感受不到,甚至此刻显露出的惊慌也似是假的,它无所凭依,虚浮在空,随时都会消失。
玫瑰咬咬牙,霎时怒不可遏,眼中一片血红,泪水涌出。她大喊道:“王八蛋!”一剑斩向那铁链巨人。巨人伸出铁链,但玫瑰身法奇妙,全数避开,再一一斩断。牡丹化作一团云雾,每一朵云皆化作利刃,反而缠住铁链,令那巨人露出极大破绽。玫瑰直往前冲,刺出锋锐的剑气,那剑气附上了梦花生灭的功法,忽隐忽现,威力剧增,嗤嗤几声,铁链巨人胸口出现个大洞。它大声哀嚎,朝后急退。
须臾间,一条白龙从天而降,初时极小,但转眼变得庞大壮丽,白龙从大洞穿过,身上散发梦海真气,令铁链纷纷变作水晶,随后又“剥剥”地破碎。那大洞越来越大,巨人口中发出长鸣,轰然倒塌,化作一堆废铁。
玫瑰找向那铁链线圈,从中找到木菀心的尸体,她被刺得千疮百孔,死状惨不忍赌。木菀心是玫瑰的亲人,是她一生中最珍爱的姐妹,此刻见她惨遭杀害,脑中回忆起与她这十多年来的亲密无间,更想起木菀心是为救自己而死,当真肝肠寸断,恨不得自杀殉葬。
牡丹抱住玫瑰,道:“还记得无妄师父说的话么?”
玫瑰喃喃道:“人死固可轻于鸿毛,也可重于泰山。外公他凝视死亡多年,正是为了找一位令他值得为之而死之人。”
牡丹一边流泪,一边说道:“菀心她常说,是你带给了她光明,将她从黑暗的世界中解救出来。外公考验你时,你不惜流干鲜血,也要救菀心姐姐。你愿意为她而死,她又何尝不会如此待你?”
空中那发如长龙的异象降落在前,她正是白雪儿所变。异象指着远方,道:“那就是浮丘古墓。”
玫瑰擦去泪水,长长呼吸一口,她想要抱起木菀心尸首,但转念一想,又将她放下。木菀心的尸体会令她迟缓,她不能冒险,更不能令白雪儿与牡丹身处险境。
生死无常,福祸难知。玫瑰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军人,她会哀悼战友,但绝不会丧失斗志。她所有的亲人几乎都已死亡,但她不能停下脚步。
牡丹看了看玫瑰,凄然一笑,点了点头。而那异象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是挂着一副面具。
在离她们二十里远的地方,只见二十具高大精美的铠甲,各自十丈之高,与那巨灵神铠相当。但这些铠甲造型轻巧,像是周游于战场的刺客,而非闷头向前的甲士。铠甲排列在两旁,在铠甲队伍末尾处,有一石碑,比铠甲高大一些。而在石碑之前,有一池水。
她们朝那石碑走去,知道定有一场恶战。平原上叽叽嚓嚓、喀喀咯咯地响个不停。众多粉碎的铠甲自行复原,成了奇形怪状,铁血纠缠的怪物。它们并不出手,只是跟着三女。
来到巨大铠甲之前,突然铠甲手中铡刀落下,封住去路,有人说道:“唯有钧天锁的主人能够通过。”
玫瑰取出钧天锁,道:“我就是钧天锁的主人。”
铡刀一层层收回,让出通路。玫瑰道:“雪儿、牡丹,你们莫要跟来,一旦有状况,立即自谋脱身。”
牡丹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白雪儿道:“我想死也死不了,师叔不必担心我。”
玫瑰面对那石碑,大步前行。两旁的铠甲威严矗立,有些像断头台上的刽子手。玫瑰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
来到石碑前的池水旁,玫瑰停下脚步,不知该踏入池水,还是在池水前静立。她看那石碑,上头有数不尽的名字。
石碑说道:“我为你死去的亲人哀悼。”
玫瑰心中恨意复燃,但很快又恢复冷静,她道:“我也是。”
石碑道:“木菀心的死是不可避免的。唯有用她的灵魂,才能令你开启这浮丘石窟中的秘密。这就像鸿钧阵一样,只能以亲人挚友为祭品。”
玫瑰道:“原来如此。有一位张冷落老道,他魂魄附身于傀儡中,命不久矣,特命我....”
石碑道:“那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要赐予你的,是飞灵学派最高深的秘密,是灵阳仙留下的救世手段之一。”
玫瑰摇头道:“可我....道法粗浅得很,而且我学的是星知一脉。”
石碑道:“我并非是要教你,而是将学识烙印在你魂魄之中,令其不可分割。”
玫瑰问道:“你究竟是谁?”
石碑道:“我是飞灵真人留下的魂魄,此地是他秘密修建的骸骨神教庇护所。他死后,几位仍忠于他的神龙骑来到这里,施展招魂法,将他魂魄从迷雾师制造的魂狱中释放。但他却无**回,他甘愿留在这石窟中,成为守护灵,等待钧天锁的主人。”
玫瑰道:“石碑上的名字,他们是谁?”
石碑道:“他们是飞灵真人的亲人和属下,随着那些神龙骑来到此处。他们在此隐居,逃过了神龙骑与纯火寺的追杀。”
玫瑰望向身后的亡魂,道:“但他们全都死了。”
石碑答道:“是的。在那些神龙骑中,有两位不甘心永远留在石窟中。他们盗走了钧天锁,引来了神龙骑的兵马,杀光了此处住民。我因杀戮而被唤醒,用阵法将他们逐走,他们遗失了钧天锁,再也无法找到这儿来。这儿再无生机,留下的唯有这些死者的亡灵。”
玫瑰道:“那两位神龙骑....他们下场如何?”
石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两人一位姓张,一位姓关。他们凭借在飞灵真人那儿所学的道术,建立赫赫功勋,成为强大的军阀,开创了露夏王朝。”
玫瑰不禁低下了脑袋,心想:“这两个叛徒飞黄腾达,露夏王朝成为了世上道义公正的象征。遭背叛者却无声息地消亡埋没,甚至无人铭记他们之死。这世间并非正义常胜。天理何在?天道何存?这亡灵若得知我此行是为了拯救露夏王朝,又会作何感想?”
石碑道:“你身上有天庭大神身躯铸造的宝剑,对么?”
玫瑰身子一震,拔紫星玫出鞘,点头道:“是。”
石碑又道:“你可戴着一玉净瓶?”
玫瑰摸着玉净瓶,心中愈发惊异,那是她早年带兵打仗时蒙林中部族所赠,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石碑道:“你将紫星玫放入池水中,用玉净瓶舀水喝下,再运放浪形骸功....”
玫瑰奇道:“什么功?我....我好像从未听说过。”
石碑道:“你自己并不知情,但其实你体内留有此功力。你认不认识一位叫孟行海的少年?”
玫瑰脸上一红,点了点头,小声道:“岂止是认识,可为何他...与此有关?”
石碑道:“那位少年曾将功力注入你体内,虽然不多,但已足够满足机缘。”
玫瑰想起当年在海法神道教学艺,自己服下银蚂蚁之毒,被形骸运功守护之事,可自己没能忍住,仍然尿了床。她又是好笑,又有些想哭。
世事岂会如此凑巧,难道早在最初,一切便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