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车厢里晃晃荡荡,时不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香,甜腻腻的香。
安小六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一下、两下、三下……
【“一个想把你皮剥了的云梦仙子。”】
安小六:……
我为什么要擅自增加任务难度呢?
让司空摘星帮忙把“天云令”偷出来不是很好吗?
我,安小六,因拖欠朝廷巨款,需拿到前“江湖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号令武林群魔的“天云令”,以功抵债。
由于野心勃勃,得知“快活王”的前妻就是云梦仙子后,决心将这对家财万贯、反目成仇的前夫妻一网打尽。
目前身陷囹圄、以身饲魔,初步达成“与女魔头同床共枕”的成就。
——“好孩子,醒了就睁开眼吧。”
一声曼妙的声音响起,安小六看到一张风情万种的脸。
安小六有一点恍惚。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师父们说她的母亲生下她后就去世了。
“你在想什么?”
云梦仙子笑吟吟问道。
她的声音如梦似幻,媚眼如丝,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哪怕是女人也会浑身发烫,可安小六却很平静。
——谁会对自己年迈后的样子浑身发烫啊。
“我在想我的母亲,”安小六定定地说,“我从未见过她。”
云梦仙子银铃般笑道:“傻孩子,你不会认为我是你娘吧?”
安小六没有说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了,我虽没见过我娘,但我娘可比你善良多了。
“你在洛阳城大张旗鼓的引我现身,就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世,”云梦仙子掩口而笑,“傻孩子,我可向你发誓,我也想要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但除了怜花,我可没生过旁的孩子。”
说完,她伸手理了理安小六凌乱的头发,柔声道:“告诉我,到底是哪路神仙让你去的洛阳城?”
【“一个怀疑你是快活王派来的云梦仙子。”】
安小六又不说话了。
原来王夫人一直怀疑她是被人指使。
其实这话也不错,但指使她的人却不是王夫人那个杀千刀的前夫。
见安小六不吭声,王夫人笑道:
“好孩子,你既不说,我也不难为你,可惜……”
她拉了拉安小六身上八十斤的铁链,在马车里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
安小六闭上眼睛,轻声道:“夫人何必诓我呢,您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我的话有那么重要吗?”
王夫人“咯咯咯”地笑了,她的手反复抚摸着安小六的脸颊,安小六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真是个聪明姑娘,怜花那孩子做事鲁莽,终究不如女孩子贴心。”
【“啊啊啊啊,她威胁你!”】
【“用铁球砸她,砸她,砸死这个不修德的老鸨子!!”】
富贵儿在脑子里疯狂尖叫。
安小六也很费解——
你儿子都被我脑袋捶开花了,你就不怕他被我打死?
还是你已经准备和沈浪再生一个崽儿,所以对和前夫共有的崽儿就没这么在乎了?
就……同情一下王怜花吧。
云梦仙子说,要让安小六天天看到她并非妄言。
自十月十六那晚,安小六大闹一场后,云梦仙子做什么事都将安小六带在身边,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安小六因此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兰州,因为快活王目前人在兰州。
比如快活王身边有云梦仙子的人,对方竟是白飞飞。
比如白飞飞是快活王的女儿。
比如自己的暗器毒药被云梦仙子放在杂物箱里……
她像是对安小六信任至极,闲来无事甚至与安小六讨论起天下暗器,对自己的独门暗器“天云五花绵”也毫不遮掩,仿佛要倾囊相授。
只因在她眼中的安小六已是个死人。
安小六听得也很认真,甚至让富贵儿与自己一同将这些知识记录下来,只因她觉得王夫人一死就再也听不到了。
这一刻,横跨江湖二十载的云梦仙子和安小六想法诡异重合了——
两人都殷勤期盼着对方的死亡。
这日黄昏。
在一片飞雪中,马车来到兰州城外的一处隐蔽的庄园。
下马车时,安小六见到了王怜花、熊猫儿和朱七七。
自与云梦仙子的同进同出后,安小六就极少见到朱七七,更不要提熊猫儿。
若非富贵儿提示,安小六甚至不知道熊猫儿也在随行队伍中。
如今难得碰面,安小六微微一笑,随着她的动作,扣在她手脚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熊猫儿目眦尽裂,挣扎着要冲上来帮安小六,但他身中迷药,周围都是云梦仙子的爪牙,刚动两步就被旁人架走了。
朱七七目光空洞,自从和王怜花订婚后,她已经丢了魂。
倒是王怜花……
【“一个忽然不想让你去死的王怜花。”】
云梦仙子为安小六拂去发间的雪,柔声道:
“好孩子,这里太冷了,咱们进去吧。”
说完,她拥着安小六的肩膀,走进这神秘的庄园。
每上一步台阶,束缚安小六手脚的长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铁球砸在地面“哐哐”作响,云梦仙子帮安小六提起铁球。
【“一个还是觉得你应该去死的王怜花。”】
“……”
吃过晚饭后,王云梦为安小六梳妆。
这段时间,安小六连头发都是云梦仙子亲手打理,她似乎有意要在安小六身上找回自己逝去的青春,将安小六打扮的与自己年轻时的画像分毫不差。
明亮的烛火将安小六照得美艳不可方物,连身后的云梦仙子都黯然失色。
“好孩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
云梦仙子望着镜子里的女孩,仿佛是感慨,又仿佛是缅怀。
安小六同样望着镜子里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女人,轻声说:“夫人从来没有准备放过我,我又何必多言呢?”
云梦仙子叹息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你识时务很多,所以我能活现在这个岁数,你却再没机会了。”
“兴许夫人愿意改个主意。”
“那可不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容不得半分差池,”王夫人对着镜子里的安小六娇嗔,“好孩子,要怪就怪你出现的时机不对,你若是早出现两年,兴许已成了我的心腹,你若晚出现两年,我愿收你当个弟子。”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颗鲜艳的药丸,掰着安小六的嘴巴,喂到她的口中:
“好孩子,这是一颗十二个时辰后发作的毒药,你我朝夕相处,到底生出几分情谊,我舍不得你死的痛苦,这颗药服下去后会像做梦一样,一点都不疼。”
——胡说八道,信你有鬼。
安小六佯装挣扎了两下,吞下云梦仙子的药丸子。
云梦仙子笑了,笑得妩媚动人、万种风情。
盏茶时分,一个貌美的少女进屋欠身道:
“夫人,马车备好了。”
“好,我知道了,”云梦仙子说完,微笑望着镜子前的安小六,“好孩子,我要出门了,明晚才回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你去哪儿?”
“听过‘蓝田盗玉’卜公直吗?”
安小六摇摇头。
云梦仙子虚虚点了点安小六的额头:
“小糊涂鬼。”重点是“鬼”。
说着,她娇笑着离开。
【“宿主,她走了。”】
天黑了。
房间里的炭火烘得屋子干燥而温暖。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一个看你死没死的王怜花。”】
天旋地转,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一个人从身后将安小六抱了起来,仿佛八十斤和一百八十斤在他这里都毫无区别。
王怜花,也只有王怜花。
他将安小六放在床上,以极快地速度点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一双轻佻的桃花眼笑吟吟望着她:
“好姐姐,我都看见了,你被我母亲喂了毒,告诉我,我母亲临走前都对你说了什么?”
“你有解药?”
王怜花坐在安小六身边,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地转:
“我自是没有,不过我愿意为姐姐找,若找不到,我以身抵债如何?”
说着,他侧头亲了安小六一口。
此时他已知道安小六不是母亲的私生女,调戏起来毫无压力。
安小六、安小六就无语:
“王公子,你……有病吧。”
我本来就和你母亲有七分像,经你母亲一捯饬,已无限接近她本人年轻时的样子。
“我有病?你真觉得你们很像,”王怜花伸手将安小六的脸掰向自己,似笑非笑道,“不要以为看了几幅画就觉得你们像,我可是她亲儿子,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母亲?你们不像,越看越不像。”
说着,他像赌气一样亲上安小六的唇,安小六开始有几分抗拒,后来竟顺从了。
王怜花有几分兴奋和动情,但这无关情-爱,怀中的女人不仅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还是令武林一众豪杰风声鹤唳的妖女,征服这样的女人让他很有成就感。
唇齿相依间,他尝到了一丝血的锈味,喉咙里涌出阵阵腥甜。
“噗——”
王怜花口吐黑血,瘫在安小六身上。
安小六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连穴道都懒得点。
她开始束腰带,腰带束得紧紧的。
王怜花吐着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女人,明明受到了暗算,他看起来却更高兴了:
“你居然冲开了穴道,还给我下了毒,究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安小六没有说话,在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中,她径直走向梳妆台,从首饰盒里拨来拨去,选出一支细珠钗插入手腕铁环精巧的钥匙孔中。
左拨右拨,但听“咔嚓”一声,铁环扣开了,“哗啦啦”,手上的铁索重重砸在地上,她如法炮制,又打开了脚踝的锁链。
在王怜花又兴奋又痛苦的眼神中,她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们母子都太自信了……”
“哗啦啦——”
那是昂贵的宝石洒在地上的声音。
安小六直接将宝石盒倒进自己的衣领里,束得紧紧的腰带,让衣服瞬间变成了一个好几层的大口袋。
“我不仅是用毒用暗器的行家,我同样是制毒制暗器的行家,甚至……我就是毒。”
“咔嚓。”
安小六用珠钗打开了云梦仙子放钱和贵重物品的箱子,在王怜花逐渐发青发黑的脸色中,取走了里面所有的银票。
“咔嚓。”
存放毒药的箱子。
“咔嚓。”
存放重要信物的箱子。
安小六拿出来了天云令和快活王的资料。
“咔嚓。”
最后一个、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存放杂物的箱子,里面是安小六的毒药暗器、还有她的碎银子。
她将毒药和暗器认真检查后一一收好,平静地注视着床上口中涌血的美少年。
王怜花嘴唇发紫,痛苦地捂着胸口,他明明疼得浑身是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甚至还在笑,畅快的、肆无忌惮的笑。
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安小六,唇边一片殷红。
安小六看了一会儿。
盏茶工夫,她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喂进王怜花口中:
“等王夫人回来,记得告诉她,我八岁用毒的本事已经超过她了,想和现在的我比,重新投胎吧。”
说完,她点了王怜花身体的几处穴道,重中之重是哑穴。
王怜花震惊地盯着安小六,他发现体内那股难以想象的疼痛在逐渐消失。
——为、为什么?
安小六说:“我有一个弟弟,比王公子小不了几岁,但我弟弟比你乖巧听话,他从不做坏事。”
说着,她把王怜花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像对一个孩子那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王公子,保重。”
她点了王怜花的睡穴。
【“一个昏睡的王怜花。”】
【“一个轻功卓绝暗中偷窥的武林高手。”】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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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