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骑马回去,想着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白露原本不打算多喝,但得知李承泽在可以蹭车,也就多喝了几杯,到底没敞开了喝到醉过去,尚能控制。
迷迷瞪瞪随着谢必安进去,身后门一声关上,她看着眼前一坐一站两个人影晃荡,晓得坐着的是李承泽,尽力稳住脚步坐去他对面,塌在软垫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眼皮沉沉慢慢合上了。
“你不是说有事不会来找我吗?”李承泽明知她来,却没把眼睛从书上挪开。
白露掀开眼皮,满眼无辜:“啊?这也算事儿吗?”
格外柔软的声音,吸引了李承泽的注意,他这才把眼睛从书上拿来,落到白露醉红毕现的脸上,见她虽是回嘴,但整个人褪去了与他斗嘴时的锋芒,天真又单纯,没有防备。
酒后吐真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李承泽合上了书,支走了李弘成,着人上酒,又哄着她吃酒。白露本是半醉,受不得激,被他哄得豪气上头,真以为自己千杯不醉,来一杯饮一杯。
“上回你说你父王气得掀了桌子,然后呢?”李承泽怕听不见她含糊的醉话,凑近了她。
“然后我也掀,可惜是石桌,我掀不动,还摔了一跤。”说着说着,甚至委屈得扁起嘴来。
语毕,拉起李承泽的手,本就离得近,看向他时就离得更近了,呼吸可感,她软软地说:“你可不要告诉李承泽,不然他会笑话我的。”
李承泽看着她不大聚焦的眼眸,朦朦胧胧,温软如水,心中柔情翻涌,莞尔:“好,我不告诉他。”
白露不依,“你发誓。”
李承泽笑容渐深,做足了姿态,指天起誓:“我发誓,绝不告诉李承泽。”白露这才眯着眼笑起来,放下心来。
“察图、赵玄、赫克哲……”一连说了几个名字,篝火晚会上被她指过的人,他都查的一清二楚,名字也记得分毫不差,不是西凉人,就是益州人,“你真心想找他们做夫君?”
白露挠挠头,一头雾水:“什么茶?我不想喝茶,我要喝酒,我还能喝。”
“就是你在篝火晚会上指过的,你说挑来做夫君的。”在“夫君”二字上,压重了音。
白露摇摇头,满嘴,不记得,不认识,不想嫁。
很好,李承泽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又问她回家去发生了什么,本来此时此刻她说不了这么多话,但因为今天说过两遍,在脑子里还熟悉着,几乎不用怎么动脑子,就嘟嘟嘟说了出来。
酒气渐渐上头,她的舌头越来越大,李承泽依稀听出事情经过,她被踹倒,但后来也砸了一个花瓶在益州王头上。心说,真是便宜他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我就……倒了吧……不,没倒……我怎么了呢?”
胸口一沉,是她额头抵来的重量,许是这个姿势不舒服,她揪着他的衣裳,挪来靠近,两人的距离顷刻消失,只保持这个高度一瞬,撑着嘱咐不要告诉李承泽,她就松了在他腰间的手,人也要滑坐下去。
李承泽伸手揽住了她,低头看看她发顶,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口蹭蹭,终于觉得舒服了,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他轻声吩咐道:“去请婉儿来。”谢必安领命而去。
李承泽才把搭在桌上那只手,也放在她背上,垂首尽量靠近她耳畔,悄悄:“李承泽,他不会笑话你的。”
他心底期盼着这一刻能无限延长,婉儿能来的再晚一点,微笑起来,动弹不得。是她,把他困住了。
多么美好的时光都是要过去的,让李承泽觉得是天荒地老又是弹指一瞬的时刻也是如此,门外谢必安的声音响起时,他的心蓦地坠地,又变成“应该”的李承泽,敛去情思深深,将两手背在身后以示无辜。
“进。”
婉儿一看那姿态,白露的脸埋在二表哥怀里,二表哥背着手表示清白,就差没把“是她动的手”写在脸上,心里替白露一阵歉意,上前去扶起人来,但她软烂如泥,怎么也扶不起。
婉儿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李承泽,他这才“勉为其难”出手相助,帮着将人扶上马车。马车里坐好,白露又是方才那姿态靠近婉儿怀里,非常之熟练,一看就是惯用姿势。
到婉儿住处门前,自然有侍女上前帮忙,李承泽只与婉儿相对颔首算是分别见礼,待帘子重新合上,马车内剩自己独自一人时,脸上才重又挂上笑意。
白露酒品很好,吃多了酒可比平日里那软刀子样可爱多了。
里面,婉儿并侍女左右搀扶着人往榻上去,因收到白露着人送来裴回的画册,以及记录它趣事的小册子,婉儿想起那些为它制衣做猫包的时候,又念着它那软乎乎的叫声,溜圆的大眼睛,很是难过了几天。
又记挂着白露,多日不曾好睡,这下见了人心里可算踏实了,也和她一起沉沉睡去,两人一道睡到月上梢头,这才清醒过来。
睡饱了,怎么也合不上眼,两人就睁眼瞧着月光昏昏的夜色,白露将回去后的经历又讲一遍,寂然无声一会后,想着自己的事这下是解决了,遂说起婉儿的婚事,说范闲也不愿婚事任人摆布,必要做些什么。
谈起婚事,婉儿便不出声了,白露与她相识多年,即便她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她不高兴,便道:“你若不开心,过几日我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
“这个时候,陛下会同意吗?”婉儿手指绕着白露的衣角。
听婉儿的语气,白露就知道她也想出门去,便笑起来:“我们兵分两路,你等我去骚扰吴泠,等陛下觉得我碍眼了,你再去提,他保管同意。”
婉儿在宫外,但时常入宫请安,也听了两耳朵,说起庆帝日日出入吴泠住所,将来正经做了娘娘,一定宠冠六宫云云,便很犹豫:“这样不好吧,陛下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总好过我们不高兴。”白露理直气壮:“再说了,我去探望朋友,他也不能说什么。”
为了不妨碍吴泠的计划,白露甚少去打扰吴泠与庆帝“培养感情”,但这回为了婉儿嘛。据她推测,这时候庆帝对于外人打扰容忍度极低,肯定去不了几次他就会同意的,而且他还会装大方,好言好语应下这事。
婉儿想想也是,她也很久没有出门了,况且一个人出去玩,旅途劳累更觉得孤独没趣,念着要离开京都出去游玩,转忧为喜:“你对我真好。”
白露抱住她的胳膊,柔声道:“那当然啦,婉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婉儿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自始至终,婉儿并未如李承泽所愿,提起那个拥抱。
次日便收拾齐整,先去东宫告知范闲果然不愿的消息,李承乾也看了那本书,明白白露所言是真,这人指不定是庆国文坛希望,庆国盼才子如荒漠盼甘霖,得罪死了他对自己没好处,哪怕真到山穷水尽,不得不动手的时候,也得有个更稳妥的法子。
从东宫出来,白露去吴泠住处不肯挪动,甚至留下用饭,庆帝为了在美人面前保持风度,果然全程好脸色,没有说什么。
但是看着吴泠在自己面前,言辞中有几句维护庆帝,是那种不多不少的、含蓄内敛的、点到为止的维护,像是隐忍不住的真情流露,白露明知她是演的,隐隐有些扎心。
不得不安慰自己,吴泠本就是慢热内敛敏感的性格,自己要理解她、尊重她、加倍对她好,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才好受了。
出宫来,找范闲去湖船聊天,不吝言辞夸赞他的记忆力。两个都是赤诚坦率的人,很快就亲密起来,将往事竹筒倒豆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时间颠倒也不计较,酣畅淋漓。
范闲听完白露的话,才附和庆帝原来这么狗,加深了他不混官场、安心做个富贵闲人的念头,白露则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忙。
范闲谢过,表示要靠自己,正经写原创故事,白露就表示自己来改编,这边也会给他钱,两边商量妥当,范闲又问起吴泠的事,白露给他一顿说,听得范闲很是心疼,直道难怪她为人那么内敛,瞧着心事重重的。
没两日,接到范闲的邀请:心情可好?不好来揍郭保坤啊。
白露欣然前往,长街暗夜,给郭保坤一顿锤,打完,范闲隔着麻袋审问他是否将滕梓荆满门灭尽,郭保坤抵死不认,范闲拿起拳头又打,郭保坤仍是不认。
白露拦住他:“我觉得他不像那么有骨气的人,八成说的是真话。”
范闲本来说让她不要说话,免得她在太子处落不到好,先不顾郭保坤,哎呀一声:“你怎么说话了?”
白露摆摆手,不甚在意:“没事。”要是还不如郭保坤,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处了?
范闲见她有恃无恐,便放下心来,问:“监察院的文卷会有假吗?”
“思路打开,天底下什么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范闲摸摸下巴,觉得很有道理。滕梓荆出现,范闲预备和他去找王启年,让白露先回去,他说:“这事儿我们去就行。”
看看他两都有功夫在身,白露晓得自己去只能拖慢他们的速度,这才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的离去,临走还说让范闲有事来找她。回去也睡不着,便忙活着给歌舞团谱曲填词。
次日,范闲便明白白露说的没事,究竟是怎么个没事法了,明明是他们两个一起动的手,但最终被传上堂的,只有他一个。
看过状纸,嗯,果真只他一人。好嘛,白嘱咐她一场。
心里想着,但面上分毫未露,在堂上周旋,出门来,白露笑吟吟门外等着,仿佛在说“我就说没事的吧”。
她照常和太子打招呼,范闲见太子面色温和,没有收到问候的二皇子若无其事,范闲这下信了她两边都处得不错,心下感叹:厉害人啊。
两个争权夺利的人之间,站一边容易,中立也可,但要两边都吃得开,那可就不容易了。范闲见此,对她说的那两位其实都不坏的话算是信了,也就对庆帝的狗信的更多。
不过信归信,他一点也没对那两位失去警惕,毕竟和人家有年少情谊的不是他,人家未必会对自己心慈手软,范闲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确。
范闲把滕梓荆家人无事的消息告知白露,白露很是欢喜,随他一起去滕梓荆家中吃饭,听白露的话说,京都大街到处都是监察院的眼线,范闲等出了城感觉到没人才问:
“那要是太子和老二将来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怎么办?”
“你别说了,我心已经开始痛了。”白露抬手制止他的死亡询问,很烦躁地说:“我要是有能耐,就去搞掉造成这局面的人,好报这离间我小伙伴的仇。”
“我真的不理解,真非得用这么烂的招吗?”白露问他。
范闲也表示不理解,想想那时候,宽和勤奋的太子,淡泊恬澹的老二,多好的局面,别的皇帝都怕儿子争,怕权力过渡不稳定,庆帝真的让人不理解,逼着人家争,就怕日子太平似的。
在滕梓荆家中吃过和谐的一顿饭,回来照例去看看李承乾,再去打扰打扰庆帝和吴泠。
晓得范闲打人的事,在李承乾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必然要闹得人尽皆知,婉儿也在白露支招下向二哥林珙表达了不愿,长公主也必然不想内库财权出手,实在不行,婉儿不好逃,范闲总是方便的,解除婚约这事大概率能成。
再眼看着庆帝这边火候差不多了,白露便要婉儿去和庆帝说出游的事,庆帝心内一笑,原来在这儿等着他,果然遂她的意,答应了。
临出门前,白露想着这些日子事忙顾不上照料的生意,去找范思辙,想让他帮忙照看照看。
范思辙正在柳如玉处摞银条,摞起来随手往出抽,直抽到全塌才算完,塌了摞起来,摞起来抽塌,如此反复。
柳如玉在一旁琢磨着儿子的反常,往日这银条他也就是看看,就是擦一擦都怕擦少了,更别提这么磕磕碰碰了,很难不叫人奇怪。
但是仔细想想,没什么异常啊,读书不错,按时完成任务,生意上也没听说赔钱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出来问问儿子的随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侍女进来通传,说朝云郡主来找少爷。
范思辙眼里闪着光立刻支棱起来:“找少爷?找哪个少爷?”说完,又丧起脸,别别扭扭失落的坐回去,开始抽银条,似不在意:“找范闲的吧。”
侍女躬身回答:“是来找少爷您的。”
“找我的?!”范思辙喜不自胜,也不管散落一桌的银条,自坐榻上跳下来,跑出门去了。
领到任务,范思辙心说那个范闲,也就能和大哥一起吃喝玩乐,再最多写写书,根本不能像他这样受信任重用,管理所有生意。
想到这里,小情绪随风而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决不会出半点纰漏,然后笑眯了眼睛目送大哥的马车离去,美滋滋回去开始算账。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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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2 章 酒后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