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贺大人,又见面了。”
大道沿江,柳逾言身形单薄,却牵着马一人拦住了整个路口。
在她身后就是岔道,跟随她潜逃出江南路的人们按照计划逐渐四散。
贺今行却并不期待在这里再见,拱手道:“大小姐,有事不妨直言。”
身旁的盛环颂语气稀奇地“哟”了声,纵马走上前几步,“我还以为是劫道的呢,结果虚惊一场。早闻柳大小姐的英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能屈能伸啊。”
柳逾言不认得他,但一眼便知他身份不简单,也听得出嘲讽,只淡淡道:“我们雁商人人都有走南闯北的本事,这位大人未免少见多怪。”
却并不说有什么事。
“这你们也没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啊。”他的视线从柳逾言身上滑到她后面的青年身上,再从后者按着刀柄的指节上扫过,摸了摸鼻子,不再多纠缠,“我闻到了令我不舒服的味儿,得走了。”
“嗯?”贺今行虽早知道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但仍然惊讶地看向他,“盛大人是要回临州?”
盛环颂调转马头,走到他身边才低声道:“我不能和他们遇上。”然后笑了笑,提高声音,“这不柳大小姐在么,你跟着她妥妥地能找到柳飞雁!”
“谁?”
“你若是碰上,就知道了。””盛环颂片刻不停,说话间马儿就走出了丈远,他扯了根野草茎向后一挥,“小贺大人,快些去吧,等会儿下雨了可就不妙啦!回见啊!”
贺今行看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锁起眉,再回头,前方几乎只剩柳逾言和她的护卫。
“请吧。”柳逾言翻身上马,向侧边让了一让,“你不是要见大当家么,我带你去。”
贺今行打马上前,忽然明白过来,“大小姐就只是为了让他们顺利离开?”
“越是亲近而没有防备的人,越容易在暗处捅你一刀,我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柳逾言收紧缰绳,轻叱一声,座下骏马立即冲出。
贺今行随即跟上,柳三尺待他动身才缀在最后。
这是要看着他,然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他们不利的想法,也就随他们。
未至稷州,与他同行之人便换了一回。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茫然,却并非是对哪个具体的人,而是对即将到来却尚不可预料的事件走向。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仿佛在告诉他,命数如织,早有定论。
但他很快又沉静下来。
他不信命时。世间种种,凡人所为,哪怕死地,也必有生机。
崎岖的地形逐渐平缓,道路愈开阔,三人便知愈接近春风岭。
远处宽阔的江面上现出一艘货船船的轮廓,然后是三艘、五艘……柳逾言扬鞭打马,抽着马儿加速。
红衣飞扬过一艘艘大船,在与头船平行的岸口停下时,细雨始落。
“大小姐!”岸边原野上已有一群人,秋玉匆匆赶过来,“您怎么来了?”
“大当家呢?”柳逾言下了马,一面往江边走,一面疾声问:“船上什么情况?阿自又在哪儿?他要来找你们,我没拦。”
“钱大人来了。”秋玉快步跟着她,两三句说清刚才船上的情况,而后道:“少当家在马车上。他不肯走,大当家趁他不备,一掌劈昏了。”
“那你赶紧带他,带他们走。”柳逾言扬手招船,回身郑重地一拜,“日后就拜托婶婶和林叔。”
秋玉想要拦她,红着眼劝道:“大小姐,您何必呢?大当家意已决,若您再陷进去,那咱们商行就真的要散了。”
“散了就散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来日再聚就是。”她毫不迟疑地打断对方,高声叫道:“三尺!”
“属下失礼了。”柳三尺低声说,然后抱着她跳到迎面驶来的小船上,再将人安稳放下才退到惯常的位置。
船不靠岸便直接驶向江心,贺今行飞身欲追,“大小姐!”
“我柳氏的事,小贺大人不必卷进来,”柳逾言却竖掌制止他,两三日都未上妆的脸仍浓艳无比,却多了一丝肃杀之气,“只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可是借粮一事还需与大当家商议才行。”他不愿留下,赶忙说道。这一迟疑,小船却已驶远。
他在原地将事情捋了一遍,看向秋玉:“请问从心在哪儿?”
后者立即带他去路旁停驻的一列马车,中途不忘高声催促周围将家当装车的众人都加快速度。
走到其间某一辆,掀开车帘,靠着车厢壁昏迷的少年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应该还会再睡一会儿。”贺今行看了片刻,又转头问:“大当家安排你们往哪里走?”
话未说完,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抓住。
柳从心豁然睁开双眼睛,抢在秋玉之前开口:“我不走。”他攥紧了对方,“我要回去找我阿娘。”
他脑袋嗡嗡地疼,眼前现出一片模糊的重影,仍要借力拼命往车外爬,差点直接栽下马车。
贺今行眼疾手快地托住他,回头向江上看去,红衣不见踪影,柳逾言应当已经上了头船。
头船宽敞的甲板上,柳飞雁盘坐于地,面前摆着一方棋盘。
而与她对坐的,却不是钱书醒。后者靠在船舱檐下,最先与她打招呼。
“许、轻、名,”柳逾言却没理他,如被当头棒喝,几乎失声一般喝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青年人落完最后一子,才站起来,“多谢大小姐传信来,让轻名等上一等。”
他拱手一揖,惊落满身风霜。
从广泉路到汉中路,从东海畔到稷州平原,距离之遥远,令他不得不日夜兼程。
“我是要你回淮州救命,不是让你来这里!”柳逾言竖眉冷笑,锐利的目光斜着划下,定在那个白了头发的身影上。她瞬间忘了所有的质问,想叫出那个字,一时却又没敢。
“不关许大人的事。”柳飞雁在棋盘上放了两颗棋子,而后才看着她,温柔地说:“阿言,别意气用事。”
“大当家。”柳逾言三魂七魄好似去了一半,一步一步地向对方走过去。
雨丝捻成珠落下来,将她的袍袖裙摆全部慢慢地压在甲板上,最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在妇人跟前。
柳飞雁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带着笑意轻声说:“为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你早早地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在我的身边。”
“阿言一直都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妇人慢慢地垂头,抵上女儿的额头,然后闭上眼,任头颅滑到对方肩头。
许轻名一直注意着她们,见状叹道:“大当家慢走。”
钱书醒也长叹一口气。
“……是我贪心,是我不知足,是我将商行拖下深渊。要报应,也该报应在我。”柳逾言对其他声音毫无所觉,抱紧了这具再不会醒来的身体,喃喃自语。
天空中闪电刹闪,惊雷骤响,她忽地浑身一颤,下意识叫了一声:“阿娘。”
话出,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将阿娘的身体平放在甲板上,然后站起来,看向许轻名,再是钱书醒。
“杀了他们。”她平静地说。
柳三尺守在距她只有一步的距离,闻言单膝跪下。
“你不肯?”柳逾言垂眼看着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愤怒,“果然是你。”
“秦大人对属下有恩,不能不报。”柳三尺仰头回以注视,声音却放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
四目相对半晌,柳逾言闭了闭眼,“早在你第一次违逆我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柳三尺沉默不言,任由对方抽出自己挎在腰间的刀。
“今日,总要有人给我娘陪葬。不是他们,就是我。”
却听一连串脆响,一排铁爪抓上船舷,眨眼间,便有几人顺着飞索攀上船来。
总共五个人,俱是一身黑色武服,佩长刀,刀鞘上的暗金铭文在不甚明朗的天光里微微发亮。
四人落于甲板,一人立在一指宽的船舷上。
这人背着半身高的匣子,举着油纸伞,目光扫过半条船,聚焦在那个拿着刀的女人以及跪在她脚边的男人身上,歪了歪头,“你们要互相给一刀吗?”
他仿佛没睡醒一般,平平地说:“那最好快些,雨有点儿大,打伞很麻烦。”
“漆吾卫。”钱书醒脸色巨变。
许轻名亦是心惊,拱手道:“敢问诸位出现在此,可是办理公务?”
“此行与尔等无关。勿听,勿视,勿扰。”陆双楼回答完毕,仍然盯着那对主仆,“你俩不动手,那就只能我们代劳了。”
他呼出一口气,“好冷啊,大家快一点儿。”
话落,余下四人便齐齐拔刀,猛扑向目标。
柳三尺立即起身挡在柳逾言面前,以刀鞘架住劈来的长刀。
几乎是同时,第二把刀直捅向他的腹腔,他弃了刀鞘,回身抱着柳逾言侧旋几步,避开致命的一击。
后者厉声道:“拿刀!”
他依言夺了对方手中的刀,然而终究寡不敌众,不过几息,便被砍翻在地。
他不是目标,解决阻碍之后,漆吾卫片刻不迟疑地去杀柳逾言。
“不!”他目眦欲裂,未觉疼痛,就拍地而起。
不过刹那,在柳逾言眼里极速的刀尖便被熟悉的面容遮挡。
利刃入腹,“噗呲”一声,仿佛尸体被抛入水中。
“大小姐,”柳三尺望着她的眼睛,张口便涌出鲜血,声音却依然很低,“属下,告辞了。”
柳逾言怔怔地看着他阖眼,低下头,就见一截带血的刀尖。
“你为我生也好,为我死也罢,我都不会原谅你。”她说罢,上前一步。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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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