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川带上门,坐到电脑前,删除了电脑里的《旧神》。想了想,又把电脑里存下来有关的视频、图片、文件夹、压缩包、一个一个全删了。
“咔嗒”
次卧门上锁的声音。
王云川听得很清楚,他关上电脑回到主卧,躺在床上静静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就算是看了一堆小说,他也会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过于超现实,有时候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如果自己被泥头车送到《旧神》里会怎么样?
有系统的话还好,没系统,凡人流硬莽……大概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很难接受现实……
不对,凡人虽然没有系统,好歹还给个炼药瓶。
“叮……”
视野中什么也没出现,只有熟悉的天花板,王云川自己叮了一声。
另一边,次卧。
诺拉锁上房门,两手捏着麦芽的大耳朵,坐在床边发呆。
她开始回忆来到王云川家之前发生的事。
那天深夜,营地被帝国法师突袭,致命的火焰、刺鼻的烟雾、混乱的马匹、划破黑夜的光柱、嘶叫、劈砍、痛哭、爆炸、呓语……
混乱中,诺拉和同伴逃散了,忍着细枝打在腿上的剧痛在密林中奔跑。
森林中漆黑一片,只有背后的帝国法师身上闪着淡淡蓝光——那是追捕她们的法师团。
恐惧仿佛有了实体,在她背后,漂浮着的蓝色光团吞噬着行进线路上的一切生命。
诺拉在奔跑中向希鲁神祈祷,祈祷自己能脱离险境,回到修道院,回到姐姐身边。
骤然间,不远处密林间出现一从白光,忽隐忽现。
她没有选择,转向白光的方向跑去,再次睁眼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
诺拉躺在床上,头发散开,摸着柔软又但拥有奇妙弹性的床垫,怀疑自己也许已经死了,正躺在冰冷泥泞的灌木旁……
麦芽似乎察觉到诺拉心情不好,把前爪搭在诺拉的膝盖上,哼哼唧唧的讨要更多的抚摸。
诺拉明白麦芽想让自己高兴,她坐起来把两只手都用上,用力抓着麦芽软乎乎的脑袋扯来扯去,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枕套给了她一个怀疑现实的理由,诺拉本来已经接受的现实又在她脑海中皲裂。
为什么尾巴和耳朵那么像?
诺拉想不出理由,窗子还开着,冷风涌入房间,平添几分寒意。
她没有关上窗户,而是选择钻进被窝。
棉被是王云川从家里带来的,品质很好的长绒棉,用料厚实,王云川嫌热就没怎么盖过。
诺拉很喜欢这床棉被,和昨天晚上盖的人造棉被子不同,身上这床棉被的重量就足以说明它的温暖。
她喜欢这种重量感,这让她想起姐姐的怀抱。
小时候,在修道院里没有像样的被子盖,一到冬天,诺拉就只能和姐姐一起睡,靠体温维持彼此身上的温度。
想到经常因为睡相不好而跟姐姐打架,她躺在被窝里不自觉笑出声来。
那时要是有这样的被子就好了,又大又重,足够三个人睡。
半梦半醒间,诺拉觉得有些口渴,想想又不知道去哪里喝水。
她不愿意叫醒王云川,视线扫过,床边的棕色啤酒瓶提醒了她。
诺拉依稀记得昨晚是王云川把酒递给她,很好喝……嘴里似乎已经泛起小麦的甜香,明明是啤酒却有一股牛奶的味道……
足足缝了两天的衣服才换来一罐牛奶。
嗯,好闻,放进炖菜里肯定很好吃。
诺拉把一整罐牛奶倒进锅子里,陶制的大锅下,填满松枝的火炉火力十足。
嘿嘿,多煮了一会大家该等急了……
真暖和,要是晚上睡觉有这么暖和就好了。
诺拉想着,拿起木勺撇了一口炖菜尝了尝……土豆的味道也很好,有股甜味,正好配上牛奶。
诺拉踌躇了一会儿才加了指甲大小的一小块盐,她想着这两天嬷嬷做饭实在是太淡了,劈柴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天怎么没人蹭过来尝味道?都不饿吗?
诺拉叫了一声,餐厅里没人回应,她只好一个人拎着沉重的陶锅一步一步挪到餐厅。
空无一人,偌大的餐厅空荡荡的,十几把椅子歪歪斜斜的放在冰冷的长桌旁。
“吃饭了!”诺拉大声喊道。
没人回答她。
诺拉心里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餐桌上还有发酵好的黑面团,姐姐平时用的擀面杖也放在面团上,把面团压出一道浅沟,好像前一秒还有人在做面包。
都去哪了?
突然间,诺拉觉得冷极了,她连忙放下锅子,跑到卧室里去找姐姐。
卧室里更冷,两张床挨着粗糙的墙壁放着,没有一丝热气。
其他地方也是又冷又暗,修道院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周遭空地上没有一个人影。
诺拉惶恐的跑回卧室,蜷缩在姐姐的床上,嗅着枕头上残留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让她暂时安心,用力抱紧枕头,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她,让她闭上眼睛就能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诺拉醒了。
身上的厚棉被厚实暖和,窗外吹进来的寒风冷的刺骨。
姐姐呢?
床边只有麦芽的呼吸声。
随即,诺拉想起自己已经不在修道院,更不在遥远的战场上,而是在一个靠坐马车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身上有些汗,她没有起身把不停灌进寒风的窗户关上,而是拢了拢头发,想去外面看看。
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拿出藏在枕头下的袖锤时,她迟疑了,迟疑该不该带走王云川给的钥匙。
钥匙就躺在枕头旁边,孤零零的。
沉默了一会儿,诺拉拿起钥匙,回想起第一次出门前王云川把钥匙塞给自己时说的话:
万一碰到什么情况,你我走散了,你就循着气味回来……
他为什么对人都没戒心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知不觉,钥匙尖在手掌上留下一个不浅不深的伤口,诺拉直到吃痛才注意到自己太用力了。
诺拉放下钥匙,想起当时自己回答王云川的话:我为什么不一个人回兽人领呢?
她几乎被这个荒唐的想法鼓舞,在这一瞬间,就连寒风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冷了。
沾着血的钥匙陷在床单里,静静地注视诺拉无声无息地离开次卧。床下不远处,麦芽还在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