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文苑,畅水阁。
贺兰忞双手搭在腿上,嫌弃地盯着桌子上贺兰棠带过来的一小盒糕点。
“嘁,我什么没吃过?就这么一盘子破东西,也值当你大半夜把我吵醒了。”
贺兰棠用手推了推桌子上的糕点,望着贺兰忞真诚无比。
“这个是春水做的,只有春水老家有哦!三哥,你尝尝嘛,你就尝尝嘛。”
贺兰忞嫌弃地撇了撇嘴,伸出手拿起一块来,塞进嘴里。
贺兰棠兴奋地趴在桌上,“怎么样怎么样?”
只见他顿了顿,嘴巴用力的咀嚼,咽下了嘴里的糕点后,仍旧是那副嫌弃的样子。
“我当什么呢,就一般吧。”
虽然嘴上说着一般,手却又伸进盘子,一次拿了两块走。
自打贺兰棠进门,宁淮宴除了对她请了个安以外,就像是没看见她一般,拿着本书低头一直读,一句话也没说过。
显然对于宁淮宴来说,虽然和她一起经历了宫外那么多,但仍然没有变熟悉。
她用手推了推桌子上的盘子,冲着宁淮宴讨好地笑。
“淮宴哥哥,你也吃一块呗。”
宁淮宴瞥了一眼糕点。
“有劳殿下惦记小臣,小臣入夜后不食糖,怕是要辜负殿下一番好意。”
贺兰棠:……
脸上笑嘻嘻,心里……
贺兰忞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口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儿啊,小六。”
贺兰棠天真无邪地摇摇脑袋。
“没事儿,棠棠来看看三哥哥。”
贺兰忞狐疑地打量贺兰棠,倏然目光一定,手指指向她。
“你定是想让我们再带你出宫吧!哼,看在你给我送糕点的份儿上,就答应你了。不过……要等十天,父皇明日不准我出宫。”
“嘿嘿,三哥哥最好啦!”
贺兰棠瞧着贺兰忞眼中有得意,便又提了个要求。
“三哥哥外面黑,我自己不敢回去,能不能让淮宴哥哥送我呀。”
“不行不行,宁淮宴还得陪我下棋呢!”
宁淮宴合上书,站起身,对着贺兰忞道:“殿下,小臣去去就回。六殿下,请吧。”
提着灯笼的宁淮宴走在前面。
贺兰棠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见贺兰棠许久不说话,他便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她。
“殿下今日是为小臣而来吧?可是有什么话对小臣说?”
“我是想问问裳初姐姐,回去后可还好,何时回来?”
“殿下要她回来做什么?”
贺兰棠皱眉看向宁淮宴那张连烛火都照不暖的脸。
“淮宴哥哥什么意思。”
“小臣冒昧。初儿年幼心智未成,留在殿下身边有何用处?以殿下的才智手段,如今身边跟着那几位是正好的。多了初儿,只多累赘。”
莫名地,贺兰棠听到他说这些话,心里有些气恼。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就知道宁裳初就是累赘了?
他很懂自己?
贺兰棠盯着他,他亦是没有丝毫畏惧地同她对视。
许是自己现在年纪小,眼神也没有威慑。
“你确实冒昧。”
宁淮宴微微低头,“求殿下饶恕。”
“裳初姐姐与亲姐妹一般,虽天真,但对待我却一心一意。罢了,她的事儿我会自己想办法。我今日来,是因为在你家听到了伯伯说起我母后像一个人,叫做韵儿的人,哥哥可听过这个人?”【韵儿?是谁?】
“小臣不知。”
“真不知?”
“不敢欺瞒殿下。”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贺兰棠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殿下若想知晓,明日父亲来宫中时,小臣可以代殿下问问我父亲。不过,小臣有一事要问殿下。”
“你说。”
他神色复杂,措辞许久,半晌才开口。
“殿下可是真如您所言,那般看待初儿?算上这次,我已算是帮了殿下三次不止。小臣多次相助殿下,并非是因为殿下身份,而是盼望殿下善待初儿。倘若她有一日遭了难,殿下亦会护住她。”
宁淮宴突然一番肺腑之言,弄得贺兰棠心里不安。
“是不是裳初姐姐有难?”
“小臣只怕她入宫不约束自己,惹怒旁人。若殿下肯庇护她,那小臣也能放心些。”
原来刚刚那些话都是宁淮宴在试探自己对宁裳初看法。
他不可能是九岁孩子。
可就算有蹊跷,这会儿任务没做完,也没精力弄明白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过有宁裳初在身边,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就是了。
她伸手拿过宁淮宴手里的灯笼。
“就送到这里吧,淮宴哥哥,再见。”
宁淮宴看着贺兰棠小小个子提着灯笼朝着漆黑走去。
脑海中闪过前生初儿临死前的凄惨模样。
全身是血的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手筋脚筋被挑断,睁着无神的眼睛,仿佛眨眼之间就要化作粉末被风吹散消逝的脆弱。
当初若不是自己走错一步,宁家不会陷入绝境。
若她当初有人庇护,便不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这一次,多压一些宝,总归稳妥。
萧嫣趁着贺兰雍仁不在雍仁殿,将平日里贴身伺候他的侍婢春意叫了出来。
逼着春意与她互换了衣裳。
谁知道衣服换到了一半儿,就听到门外贺兰雍仁回来了,不知因为什么在殿内发火。
春意抱着肩膀,怯生生地打着哆嗦。
“娘娘……这不行的,陛下会杀了奴婢的!”
萧嫣拍了拍春意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要是发现了算在我的头上就好了!你去冷宫找春蓉领赏嗷!”
她推开窗户,对着春意指了指窗外。
“你从这儿爬出去,虽然有点高,但是摔不坏的。你放心,有事儿我来担着,怪不到你身上。”
春意含着眼泪,吓得直打嗝,硬是被萧嫣推到了窗前,然后笨拙地爬到了窗外。
“娘娘,奴婢平日里是给陛下奉茶的,陛下爱喝雪芽晨珠,娘娘莫要弄错了,娘娘——”
萧嫣忙不迭地一边点头一边嘴里答应着关上了窗户。
“吱嘎”一声大门从外面被推开,贺兰雍仁沉着一张脸从门外走进来。
白兰跟在一旁边走边劝。
“陛下消消气,想必陈大人也是因为情急才得以这般。”
贺兰雍仁转身坐在坐榻上,冷笑一声。
“情急。呵,人人情急都能对朕这般出言不逊,那朕的龙椅还要不要坐了!”
白兰叹息一声,抬眼看见站在窗边低垂着脑袋的“春意”。
“还不赶紧去给陛下沏茶来。”
萧嫣不敢抬头,只用力点点头,匆忙地朝门外走。
路过白兰时,两人不经意一对视,白兰瞬间被吓得头皮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