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永安风尘仆仆赶回长阳,未及歇息,立即召来内阁大臣,李澈亦在列。李征死后,太子之位悬空,李澈迟早被立为太子,她便趁此次拜访烟州之际,让他入内阁,这样好的历练机会,不该白白放过,有些事也当让他接触。她离都后,诸事交由内阁主持,各令需内阁双辅曲书臣与纪如共同用印才能下颁,也算是份保障。
她手持布告,看见告示上加盖双辅印,砰砰跳的心逐渐安定,有曲书臣与纪如把关,想来不会出岔子。秦王正在回禀相关事宜,太子薨逝,这孩子飞速成长起来,或者说太子在时,未避免有人动歪心思,这孩子特意收敛锋芒,这份心思,让东方永安甚感宽慰。随着秦王话语,皇后不时点头,待秦王说完,曲书臣与纪如又禀了一番,末了她收起布告:“大体形势,本宫已明了,此役来得迅疾且猛,你们的反应很是迅速,此点可嘉。疫情起源为何已派人去查看,太医署也动起来,这些都没问题。只是本宫有一虑,此役传播快,封城无可厚非,那么封城后的相应举措呢?本宫在布告上似乎没有看到。”
“这件事……”纪如出来回,“需等派去的人回来,了解详情,才好定后续应对之策。”
“也就是说?”
“不瞒您,尚未想好。”
皇后脸色沉下去:“没有后续,你们就直接下令封城了?”
李澈站出来:“是儿的意思。”
“本宫要听理由。”
“此症儿虽非亲眼所见,但据疫地所来之人表述,恐怕儿曾见过。”李澈将自己早年际遇说来。养父母得了他后不敢在长阳久待,就回了老家,遇上一场瘟疫,家道中落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后来养母染病,身体每况愈下,自感时日无多,才带他回了长阳。“在儿的记忆中,此疫传染之快非比寻常,死者十之八九,整个村子短短时日尽数覆灭。若非当时的县官大人毅然决然烧村,阻止疫病扩散,只怕会酿成大祸。”他尾音些微颤抖,似乎仍心有余悸。“史上烈疫一旦扩散开来,总得一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儿不能让那等惨绝人寰之景现于大辰!”
“烧村……”只两字,酷烈之景在脑海闪现。史书上寥寥数语隐晦略过,东方永安来此日久,清楚明了两字中多少哀鸣与鲜血。目光扫过一圈,诸人垂首沉默,他们不是来不及想后续,恰恰是已经想过最坏的打算。再观李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眸中闪着舍弃的坚定。心头蓦地浮上“天生帝王”,他的确比李征更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然而她却想念李征——她嫌弃过、耳根子软的天真孩子。
“有此决断甚好。”她肯定,“即日起,秦王监国,内阁辅政。”
“母亲?”
她起身:“本宫最挂念之事已有定论,接下来稳步推行,步入正轨指日可待。”微笑慈爱地看着儿子,她以前所未有的柔缓语气道,“该做的母亲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让母亲做一做自己想做的事。君为掌舵者,亦为守护民众之羽翼,母亲一心所念,为这个国家、为它的人们做点什么,要紧关头,怎能抛弃他们?”
她走下御座金阶:“有你们坐镇,本宫放心,本宫打算前往直隶,亲自督导抗疫。”
“不可!”李澈道。
曲书臣亦反对:“娘娘千金之躯,怎能涉此大险?”
“不必再劝。”东方永安的口吻不容商量,此番她必去,否则会出事,“你等在长阳需保持警惕,随时待命。最后……”她停了许久,才字句顿挫道,“听本宫密令:若疫情失控,封城至死,绝不可溢出一例。记住,此乃本宫之令,与他人无关。”
跪下聆听的李澈,头猛然抬起,明白了什么。
臣工退去后,李澈留下:“母亲到最后也在保全儿,儿惭愧。”
东方永安宽慰他:“你是皇嗣,将来会是太子,该有担起责任的气魄。担责不是要拯救天下每一个人,就算你有心也救不了,担责是在必要时候做出最恰当的选择。不能舍弃就无法拯救,这与对错无关。”她牵起孩子的手,“将来你每做一次选择就会多背负一分罪孽,因为没有人活该被放弃、被牺牲。你要有所觉悟,才能背着这份罪孽继续前行,否则面对无数指责与唾骂,你会迷失、彷徨,最后回避、得过且过。谁都可以撒手不管,引路人不可以。你可以不是一名仁慈君王,但要对得起信任你的大多数,与一路走来的每一步。母亲会为你最后一次遮挡风雨,你要谨记,手中握着文明的火种,你必要带领人们寻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李澈红了眼眶:“母亲!儿与您一起去直隶!”
“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儿子不是一时冲动,母亲的话让儿自惭形秽,也让儿警醒。儿虽历过人间苦难,但在宫中久了,远离人间而不自知。母亲说得没错,执重器者必有舍弃,可若离了人间,舍弃就会变得轻而易举、不痛不痒,当牺牲变得理所当然、毫无负重,于邦国来说是一场灾难,迟早酿成大祸。儿不能做一个双脚浮在半空,不知人间疾苦、只受顶礼膜拜的圣主,所以此行实为必要,请母亲成全!”
“可疫病非是其他。”
李澈坦然一笑:“不是还有父皇吗?”
东方永安暗忖,这孩子要再出事,她这辈子就真的不用跟李明珏再见了。但孩子所言确有道理:“好,你随我去,然何时退出由本宫决定。”
“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李澈非与她同行,而是隐藏身份跟在太医署的药园生中前往直隶。东方永安从朝晖宫要了枢渝为首的暗卫过来,又让何裘与羊肠跟着他。
疫情很快摸清楚,发生在直隶西南一座小城隶南城,有五六万人口,因为封锁得快,未有太多溢出,当地已经将溢出者找到,此外在附近村庄摸排,疫情尚可控。
只是因朝廷久无后续,城中不安弥漫,人心日渐浮躁。东方永安到时,人们已有聚众冲击官署的迹象。
“众位听本宫一言!”她踏上官署前的台阶。既然皇后都亲来了,民众暂且按下惶恐与愤怒,聚在官署门前,仰头一听她之说辞。“疫情猛如虎,朝廷定下的应对之方必定要周密可行,事关百姓生死,朝廷需得慎之又慎,这才耽搁了。朝廷既为百姓之庇护者,不会也不可能抛下大家不管!”
“那为何封城,任由我等在城中病死、饿死?”
“封城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此病来势迅猛诸位定有所感,诸位亦有亲人在其他城池,难道希望疫情扩散出去,让自己的亲人与自己一般陷入这等境地?人心都是肉长,我想没有人当真希望他人也遭难。本宫既来,就说明朝廷没有放弃你们!本宫在此承诺,疫情一日不退,本宫一日不离,当务之急,众人要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有人小声道:“得了病的都死了,我们真的还有救吗?”
东方永安面色轻松:“当然有!请诸位相信我,若是死地,本宫为何要来?”
人们交头接耳,面上愤怒退去,这就是她此行的意义。在人们眼中,皇室哪有往险境跑的?皇后敢来,就说明情势没那么糟!她亲来这一趟,比任何言语都管用!
“此疫虽可治,但没有大家伙齐心协力是不成的!所以即日起,诸位定要配合官家制定的防疫之策,严格执行,谁不慎重对待,谁就是在将大伙儿置于险境,休怪本宫严厉!等下本宫重新划分区域,每域推举一名话事人,由话事人传达本宫之令,告诉诸位该怎样做。现在,散开,各自回家!”
划分区域、选出话事人就好办多了。东方永安来时,不但带来详细的施行方案,还带来许多瓜果蔬菜米面,由铁浮屠亲自押送,不论是食物还是铁浮屠都带给城民力量,让浮动的人心安定下来。人心一定,各方就能井然有序推进。
中部军区与太和城守军负责协调从许、河、锦三州调运粮食;内阁负责聚集长阳与直隶两地大夫,在太医署带领下前往疫城;工部负责聚集有意愿的匠人,往疫城隔离区搭建隔离舍;铁浮屠裴牧之部第一师负责驻守直隶,第二、三师由裴牧之亲自带领在城中帮衬,第四、五师在城外协助村落摸排以及靠近疫城的关卡设防,第六师负责沟通疫城与外地。
长阳与直隶其他处大夫、匠人的义举带动了其余各州,不少人自发前来想要帮助疫区人们,东方永安得知后索性让铁浮屠开了记名处,挑选身体状况合适的人有序入城。这其中有几名让她意外之人:陈淼,说他可以帮忙排设隔离区水渠。隶南城中有一条河流过,在此之际,这条河非常宝贵,但若利用不好,叫疫病污染了,反而会带来灭顶之灾,他来得及时。李秀与陆朝东也来了,他们听闻直隶发生疫情,东方永安亲至,叹她怜民之心,念及她对逢山城伸出过援手,便在乡中收集了食物与药石北上,运到隶南城。此外,杜衡,随太医署而来,瑶琴、香雪亦说服家人,带着物资不辞劳苦赶来。烟州,大辰最富饶的地方也没闲着,虽离得远,却是一早放话,让中部三州尽管献出粮食,三州日后三年的口粮,烟州包了。同时出动几十艘大船,将粮食与药石运往内陆。
形势变化,隶南城都能从每三日送入城的邸报上可得知,正因这些消息以及不断入城的大夫与帮扶者,城中人心里愈发有底气。
尽管每日仍不断有人死去,但运送尸身到掩埋地掩埋;大街小巷清理弃灰、牲畜粪便;按皇后要求制作面罩、“手套”、防疫衣衫;分发佩戴与焚烧的药草……诸般事宜,男女老少振作精神、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干起来,一扫先前满城嚎哭、天愁地苦的颓靡。
精气神稳住了,对治疫而言便是好的开端。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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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9 章 第 6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