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林独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内,他万般思绪缠绕在他心头。
很烦,也很恼。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却没办法逃走。
不是他放不下玉门关的荣华。
恰恰相反,在很多年前他就清楚的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从一开始,他就在小心的经营自己的势力,谋划着有一天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如今他却无法做到。
因为那个记录了整个边关大小官员,无数豪族隐秘的账本被一个他曾经无比信任的女子盗走了。
有了那个账本,他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对于长安城的某些达官显贵,掌握边关这些底层官员的秘密,可以直接掌控边关事物。他太清楚了,这是一个足够买他性命的本钱,他相信有很多官员愿意为此而保住他性命。
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叫夏翠云的女人破坏了。因为这个女人背叛了他,也破坏了他的谋划,断了他的生路。
啪的一声,愤怒的王启林一掌捏碎了手中名贵的茶盏。
他问身边的一人:“余子尚人呢?还没有消息吗?”
“距上一次与余子尚取得联系之后,至今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王启林双眼眯了起来,上次余子尚与他来信,说找到了夏翠云的踪迹,并承诺会很快将其带回来。
然而他等很久,依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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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前几日得到的一个消息,于是便又问道:“查清楚了吗,那个人是不是她?”
王启林身边一位下人,态度谦卑地说道:“属下核实过了,前几日闯关的那伙儿人中,却有一个女子和夏翠云长得很像。”
王启林面露凶光,严厉吩咐道:“找到她。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她。”
“属下这就去办。”
“另外。”王启林招呼住即将出门的手下,继续吩咐道:“余子尚也得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心中开始担心起了余子尚。
当然不是担心余子尚的死活,而且担心余子尚和芸娘会不会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他对芸娘十分了解。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傻子,更不是蠢货,她敢回玉门关,定是有了足够的保障。也许那个女人为了活命,把账本交给了余子尚也说不定。
暮色沉沉,冬月的大雪连下两日,时大时小,没有停止的迹象。
南市的庹荻等人,已经做好准备,即刻便要前往传说中的玉门关黑市。
芸娘细心的打理着自己的伪装,仔细的反复确认不会被人认出来,她才稍微放心了些。
她准备好之后,对庹荻等人说道:“先说好,第一次我可以带你们去,但下一次可就你们自己去了。”
黄木魏憨憨地问道:“为什么?”
嘣的一声,芸娘伸出两根秀长的双指敲了他一个脑瓜嘣儿,没好气地说道:“王启林手下中认识我的人很多,我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黄木魏揉了揉并不算疼的额头,憨笑道:“有道理。”
芸娘白了他一眼,继续嘱咐道:“到了北市之后,进入黑市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熟悉套路了,每次都可以找到不同的入口进入黑市,这样可以保证不会被拦截。但从南市去往北市的路,你们一定要注意。这途中有许多地方很危险,记住今天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以后就不要轻易冒险绕道了。”
庹荻催促道:“快走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夜已深了,群星渐起。
安静的玉门关北市四处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此处的居民早已习惯,每天深夜都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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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脚步声来自四面八方,同样也消失在四面八方。
今夜的北市多了四人的脚步声。
他们身穿黑袍,头戴斗笠,其中两人各自肩上扛着一个木箱子。他们走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
两个人抬着木箱沿着墙根的阴影行走,直到阴影消失,前方出现微弱的烛光,他们方才停下脚步。
前边有一处小院,院子的后门房檐下坐着个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一只手里捏着个大烟斗,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酒碗,碗中盛满了烈酒。
芸娘走上前去,掏出几枚铜钱扔在了老人脚边的一个破罐子里。
铜板传来叮咚的撞击声,老人闻声轻轻喝了一口碗中的烈酒,接着又抽了一口浓烟。
芸娘推开小院的后门,走进了院子。
庹荻他们紧随其后。
院子很小,真的很小,里面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
几步就能穿过院子,随后他们便来到了院子的“大门”。
芸娘缓缓拉动门栓,咯吱一阵声响后,大门外的景象有些出人意料。
门后不是街道,而是三面围起来的墙。
芸娘走到正对着的那面墙边,伸手在墙上的青砖推了几下,其中一块青砖慢慢地陷了下去,紧接着,一边的石墙缓缓地挪开了,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楼道。
走到楼道低端,连接这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
穿过甬道,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喧闹非凡的地下城。
这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
说来奇怪,这里的行人,人人都带着面具,或是身披斗篷,与庹荻他们一般无二。
想来是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的长相和身份,大家都墨守成规,互相尊重对方保持神秘的自由。
他们才走入黑市几步,庹荻已经被道路两旁摆放在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物品看的眼花缭乱。
他感叹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黑市?”
黄木魏也从未来过黑市,他也很好奇地说道:“这些东西随便一件都是市面上少有的奇珍异宝。”
芸娘道:“你这才看了多少?黑市分四条街,这里只是其中的一条,而且是排名最后的丁字街。”
“虽说黑市交易自由,但也分出了高低贵贱。大家约定俗成,按照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区分了街道,买货物的也就根据自己货物的重要性,去不同的街区买卖。”
庹荻好奇地问道:“这是黑市的规矩?”
“不是。”芸娘解释道:“黑市虽说背后最大的老板是王启林,但这里始终是个自由贸易的市场,大家都在自由交易。你想在哪个街买卖都可以。但买家却会根据自己想要的货物去到相对应的街区,所以你一件昂贵的货物,拿到了丁字街,你觉得这条街的买家能够出得上多高的价?”
“哦,原来如此。”
黄木魏问道:“那为何我们要来这条排名最后的丁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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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越发恼怒地说道:“你是不是真傻?正因为这条街排名最后,所以管理上没有其他几条街严,而且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扰乱王启林的黑市,逼他献身。”
“你觉得怎样扰乱,才能够让他献身?”芸娘气笑了,她无奈地说道:“难道要凭你殴打几个路人,或是放一把火烧了黑市?”
黄木魏左右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建筑老旧,多为石砖砌成,十之八九的建筑都不能正常使用了,如果用后烧,很难对这里造成影响。
他继续问道:“那该如何?”
芸娘道:“当然是扰乱秩序。王启林之所以能够管理黑市,就是因为他花了很久的时间,给黑市制定了规则,并且将这些规则严格实施下来。”
黄木魏问道:“如何才能做到?”
芸娘道:“当然是先扰乱他的市场价格呀,笨蛋!”
庹荻在一旁说道:“王启林最近靠着兽族内脏这种东西赚了不少,我们就用这批货物,低价销售,给他把黑市中的价格打压下来。”
黄木魏问道:“可我们怎么知道黑市中这些东西具体的价格?如果定价太低,会不会被怀疑是假的,如果定价太高卖不出去,会不会反倒帮了他一把?”
“你问题可真多。”芸娘没好气的捏了黄木魏耳朵一把,说道:“先随我来。黑市的价格还不好查?只需要问一问,很快就能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