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却越发困惑了。
隐忍多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这机会是他数十年隐忍应得的，是他培养出几个优秀儿子争取的。
这机会就该是他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贺西关。
不过好在他三子侯莫陈爻站在关键位置上，经过半年的运作，不断给陛下建言，最后他有了机会来玉门关，来分去贺西关的权力。
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手，他沉寂多年的野心再一次浮现出来。
侯莫陈君轻轻眯起眼睛，命令道：“你速速撇清玉门关的关系。”他抬头望向东面，看向了那人所在的方向。
“贺西关这人虽然没有功绩，老夫很看不起他，但不得不承认他做事狠辣阴毒都在我之上，若是被他拿捏到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把柄，很可能让我陷入被动。”
侯莫陈君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他说：“从玉门关西出一事对为父很重要，不容有一点闪失。”
他伸出一只手，在身前一把拽紧，沉声道：“我不仅要用这一次的机会打压贺西关，更要在我人生最后一战中大展拳脚，立下不世之功。”
侯莫陈文回应道：“孩儿明白了，我会立刻去处理玉门关的事，还请父亲放心。”
“下手干脆一点，该杀的杀。只有死人最让人放心。”侯莫陈君起身抱起了他的头盔，临出门前又说道：“为父相信你，如同相信你的三个哥哥一样。我知道你只是贪玩了些，做事还是没问题。切莫再让为父失望了。”
侯莫陈文弯腰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孩儿铭记父亲大人的教诲。”
“为父去边军巡视一番。陛下迟迟不肯定下西出主将人选，这可让我不得不使些手段拉拢一些以前的老部下。”
侯莫陈君走了，他要去边关为自己争取当主将的筹码去了。
对西用军，首当其冲便是玉门关周围的几支边军，如果能够得到这几支军队的支持，争取挂帅的筹码便多了几分胜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幼子侯莫陈文对这些根本不关心。
侯莫陈文嘴角上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亲呀父亲，能不能对西域用兵还是个未知数呢！您才是应该改改脾气了，试着听一听孩儿们的劝告。”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您以为是你和那个什么狗屁贺西关的明争暗斗？哼哼，对弈之人根本不是你们俩，你们都不过是棋子。”
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天空，突然自嘲道：“我们都是棋子。”
他不雅地瘫坐在地上，小声呢喃：“您的眼光也只能看到这一点了，难怪几十年也只能做到一个小小的封号进军。”
他戏谑道：“天下又有几人知道，这一局棋局真正对弈的人其实是三哥和那个人呢。”
突然，侯莫陈文发疯似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后表情大变，几度扭曲之后，恢复到以往那种神秘的微笑。
“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在心里想着：我贪玩，你们不也是将天下作为玩具，玩弄天下人？
与我没有两样。
你们自视高贵，喜欢把大人物当棋子，争权夺利。我偏偏不与你们相同，独独喜欢看小人物的苦苦挣扎。
这样才有乐趣。
你们利用人心，算计人心，却错过了人在挣扎时候，人性的反转才是最迷人的。只看得见大势变化，却忽视了人性挣扎反转时……最是让人感到快乐。
在侯莫陈君来到玉门关，先一步开始笼络边军的时候，远在张掖的贺西关此时也已经收到了两条消息。
侯莫陈氏近半年来，开始对河西贺氏展开了一系列的打压。
从家族生意上，到朝中的一些小官小吏位置的争夺，无处不在同贺氏作对。
这件事让贺西关想不通，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隆右的侯莫陈氏会对他们贺氏出手。按理说两个家族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对立，不应该如此。谁会拖着整个家族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还有一个消息便是：玉门关最近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蒲牢回信说道，最后一名黑甲已经出现，正在玉门关。还有就是他们将继续向西北进发，去寻找岭南王。
侯莫陈文到了玉门关后，第一件发生的事情居然是黄家被屠杀满门。
这个黄家和长安的那些贵胄没有任何关联，为何会从这家人开始动手？代表长安部分贵胄意志的侯莫陈文，他倒地要做什么？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让贺西关没有头绪。
就像碎片一样，毫无关联，但又能够让他嗅到一丝味道，他相信这些事情之间必有联系。
半年来，他一路向西走来，每到一个关镇重地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去细心梳理当地的士族豪绅之间的关系，从中穿针引线，将权力牢牢固定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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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细致的活儿一般人根本做不下来，不仅费时费力，还耗费心力，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有效果。
但贺西关却要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他渴望做的那件大事需要这样的铺垫。
他坚信磨刀不误砍柴工。
相比之下侯莫陈君就简单、直接太多了，直接去了玉门关，越过了所有的底层官员，与边关的几位主将见面去了。
这样确实更直接，也更高效，但对于要做出一些改变西北之地的事情，这样只会增加后续事情进程的难度。
贵为天子尚且无法做到一个政令立刻下达到最底层，你一个空降而来的大官，没有基础，如何做到在别人经营数十年的地方上，实现你权力的高度统一？
贺西关清楚侯莫陈君要做什么，或者说凡是知道侯莫陈君来到西北之地的重要官员都清楚他要做什么。
难道满朝文武想当统帅的只有你一人？
显然不是。
军中比侯莫陈君权力更大，名望更高的将军大有人在，但只有他堂而皇之的做这样的事，不外乎他性格如此，加上有个在天子身边当御前行走的好儿子罢了。
贺西关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想管。
虽说他如今是中书侍郎，又有陛下亲自下放的统御西北军政的权力，但他是个很识趣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懂。
不该动的东西，他不会去动。
陛下特批四名左骁骑尉归他使用，这是何等的殊荣，但他也知道这是陛下在警告他。
有了这股力量，西北地再不需要动用大军的力量。
所以他不会去触碰军队，尤其是战力强大的边军。
实在需要，他最多会调用城尉军或者州府的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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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主动缩减手中权力才能够让陛下放心。
比起权力官身，贺西关眼中有着更长远的野心和目标。
他根本没把侯莫陈君看做是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