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眉目生得锋利,眉梢一沉,便显出几分杀伐森寒的厉色,那目光落在小孩面上,所有哭闹与无礼诉求都停歇了。
他冷淡问道:“你家人死了,还首先想到的便是能不能继续探宝?”
小孩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觉得傅晚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神色疑惑,碍于威压只得嗫嚅回答:“不应该是这样吗,爹娘死了之后,阿叔也是看我偷东西厉害才收养的我……阿叔死了,我和阿婶还要继续活下去……”
小孩的话音在傅晚逐渐可怕的视线中压低,最后消失了,只是苍白着脸垂下头。
他只是畏惧傅晚,而不是愧疚难过。
夏歧心里叹了口气,拍上傅晚的肩膀,截断了对方继续释放低压的势头。
他拿过小孩手里的法器碎片,在指尖端详几息,慢慢收紧五指,徒手把碎片捏成碎,齑粉随着稀薄的灵力碎末溃散在西郊的风里。
小孩顷刻怒目睁圆,惊声尖叫着挣扎起来。
夏歧对咒骂声视若无睹,只淡声道:“以后不要再来西郊了。”
说罢,他轻一挥手,令抱着小孩的猎魔人把小孩送回家。
南奉诸多谋生手段,都比探宝丧命这一桩要好,若是带了魔种出去,还会连累更多的人沦为土壤。
夏歧听着身后被密林吞没的哭闹声,负手望着远处的十方阁驻地。
自从进了南奉,路遇的野生灵兽与妖修都躁郁难安,诸多坚信万妖王会归来的妖修更是难以安抚,方才的魔藤也比十方阁围攻霄山时厉害得多……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潋光剑鞘,思忖几息,凝神向西郊的地面下潜神识。
片刻后,他蹙起眉:“南奉的地脉灵气似乎更加紊乱了。从百年前徐深开始屠杀灵兽与妖修开始,便有由盛转衰的趋势。而五年前,徐深开始在南奉境内滥用禁咒禁术,想必使用过地脉节点作为灵气支撑……啧,地脉灵气都敢妄动,饮鸩止渴。”
看来正如清宴所说,徐深一开始便把南奉当做用之可弃的地方。
一旁的傅晚应道:“你救小孩惊动魔藤时瞧见了,别的地方可长不出这般邪性的魔藤,非极致混乱处不可见。地脉灵气的紊乱,对灵兽与妖修的影响最深,严重时会令其暴躁难安,如坠地狱烈火,便更加极端地相信救赎。不过……万妖王要归来的谣言出自哪儿,谁也说不清。”
夏歧一时沉默,心想魔藤忽然发疯的原因,或许不是因为他去救小孩,毕竟那时,清宴的神识刚好蔓延了出来……
他忽然向傅晚问道:“师兄,你多万妖王了解多少?”
灵影山覆灭后五十年,傅晚才出生,他自然没见过万妖王,只得说说典籍上寥寥数语和口耳相传:“书籍记载甚少,灵影山本就不与云章相通——灵影山万妖王由山灵选拔,需得品性高远,德行端正,妖力强大而心怀万物兴衰……据霄山年长而见过万妖王的妖修说,万妖王深居简出,少有化形为人,名讳……”
傅晚凝眉艰难地搜寻着记忆,话语停了下来,便没有注意到夏歧无声望过来的期待目光。
傅晚“哦”了一声:“……殊琅。”
夏歧一愣,下意识重复念到:“殊琅。”
他垂下眸,在心里默默逐字轻唤,那一笔一划间仿佛蕴着陌生而新奇的温柔,不由微微笑起来。
下一息,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惊讶道:“柏澜?”
载川的剑光归回剑鞘之内,清宴径直接近夏歧,蹙眉细细打量一番,看起来是全须全尾,才声色不显地松了口气:“无恙?”
此话一出,众猎魔人眼见他们除魔时凶残无比的门主捂上心口,耷拉着眉,面上呈现虚弱的可怜:“魔藤太恐怖了,那缝隙里又黑又潮,好一番惊吓……”
……那点运动量够自家门主稍松筋骨吗,霄山众人没有道侣,不太理解,只是装聋作哑。
夏歧是怕清宴提起他独自涉险,先服软示弱,对方一准只剩担忧了。
他装得起劲,低垂着眉目:“我的手还受伤了……”
霄山众人一愣,门主受伤了?他们竟没看出……
便见那人委屈地伸出爪子,露出手心捏碎法器碎片时留下的一点划痕。
众人倒抽一口气……天爷,若是再迟一点发现——
伤口便要愈合了!
清宴握着夏歧的手端详几息,仔细检查是否有其他处伤口,治愈术法微微发光,几不可察叹了口气:“还疼吗?”
傅晚眼皮一跳,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咳了咳:“……门主,我带兄弟们先行离开。”
偌大西郊,只剩下夏歧与自家道侣。
他终于闹不下去了,自己笑了起来,握紧清宴的手,眨眨眼:“柏澜昨夜休息得还好吗?”
清宴入定一夜无梦,多亏了眼前笑意温柔的人,便觉得嘱咐对方行事小心是煞风景了,不由也弯起唇:“若是阿歧在,便能更好。”
夏歧抱上他的手臂,笑没了眼:“今晚一定!”
清宴忍俊不禁,凝视他片刻,目光又看向不远处被密藤包裹的十方阁驻地,笑意渐淡。
“苍澂探查出了黑市位置,在金连城西南郊区的地下,想必连接着十方阁驻地,苍澂将潜入继续探查。鉴灵会覆灭,敲山震虎,各势力退出黑市避难,却不甘于断了财路,会往更多妖修灵兽下手,长谣营救与送离南奉。”
夏歧颔首,这样安排,长谣便能顺道寻找苏菱的孩子。
他忽然反应过来清宴的意思,这般布置有个空缺,主动提出:“霄山便先行追踪清扫各势力,好让长谣营救及时。”
三个门派此番配合,便能在各行其事时方便回援。
清宴果然笑着颔首:“那便交给阿歧了。”
夏歧莞尔,贴着清宴的体温,与对方一起看着日光下沉睡的驻地。
他想起方才那小孩的事,诸多不方便与霄山同门说的感受,此刻终于有人能随意诉说。
“金连城极致奢华,但南奉其他地方穷得很,百姓过得很苦……最可怕的不是魔患和浮华幻影,而是大家都把这些当做寻常了,而每个出生在南奉的小孩,便以为世间是这个模样,就该这么生存。”
还有琴师,以及南奉没一个人,在他们心里,为了正常生存付出任何东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清宴也微沉眉梢:“魔患来袭的百年间,云章其他地州有逐渐适应的过程,还有门派庇佑,虽不能避免伤亡,却能有所依仗。南奉则不是,这里百年来都这么混乱。其他地州的门派除魔是为了庇护百姓,南奉除魔却是想利用魔物。”
夏歧沉默片刻,稍歪身形,把脑袋靠在清宴肩上,轻声道:“我出生时魔患便很严重了,小时候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凡人的寿数很短,持续百年的黑暗便是他们的一生。它像是慢性病侵蚀云章,带来的是人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失去亲人……小孩处于认知世间的时候,看到的永远是恐怖与死亡……”
魔患灾难像是厚重而无法驱散的乌云,严实笼罩在每一名百姓的头顶,让他们对以后的日子毫无希望。
夏歧察觉被清宴握住手,收回了思绪,喃喃问道:“持续了这么久的灾祸……会结束吗?”
他看着庞大怪物一般的十方阁驻地,也不知道在问谁。
清宴揽住他,回答道:“即便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也有人在为世间清平铺路,才让我们得以接近终局。”
夏歧一愣,仰头望向清宴,只见对方的目光依然在十方阁驻地上,却又像是看到更远。
那双眼的眸光沉稳,蕴着的笃定仿佛坚毅不可摧,无端让人安心信服。
“魔患会在此行之后结束,云章的所有生灵会有新的开始。”
清宴久久不见夏歧说话,不由低头,见那双清澈的眼安静看着他,心里一软,笑道:“怎么?”
然而这次,夏歧没有像往日般说出“自家道侣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崇拜话,只见他眉眼弯弯,眸光温润:“我只希望,此番过去,柏澜在哪,我便能在哪。”
等世间清平了,夏歧还有许多事情想与清宴一起做,很多地方一起去。
他的思绪在快乐的事情上总是跑得拉不住,转瞬便想起曾在话本上看过的“道侣之间必做的十件事”……
却见清宴笑了,蓦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对方冷俊的眉眼具蕴着温柔,然后稍一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在咫尺之间低声答道:“自然要一直在一起,当初我已经在阿歧师父面前立过誓,要把阿歧带回来。”
对方眼里的笑意像是也指染到夏歧眼中,他开心得不行,故意正经地一清嗓子:“清掌门看中的可是我们霄山的门主,怎能随随便便就带走……”
谁知夏歧的嘚瑟态度没有端太久,就被清宴亲昵蹭着耳朵的高挺鼻梁打散了,温热呼吸贴着他的脸颊,缓慢厮磨,所到之处撩起一片薄红。
“那夏门主如何才能答应,仔细教教我。”
夏歧脸颊滚烫地低声哼出一句“犯规”,被亲昵得腰间酥麻,心里软成一抷春水,终于受不了自家道侣的引诱,“怒气冲冲”地捧着对方的脸亲了上去,势必要身体力行地好生教教自家道侣。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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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迷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