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雨歇从陇州边界赶到霄山驻地,已经距离霄山变故过去十二天。
这些天来,三个门派的弟子协同努力,驻地各处设施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得益于苍澂长谣的用心与慷慨,很多设施焕然一新,重新规划的布局兼顾了功能与美观,颇为赏心悦目。
各防线防御大阵经过修改加固,已经全部落成,正常运转,住宅区搭建的庇护所也已经完工。
清宴破坏了陇州边界的巨大法阵,传送与炼魂术法也随之失效,云章各处的原初魔妖兽与生魂炼制魔妖兽已然消失,霄山防线的魔患压力只剩从灵影山渡海而来的魔物。
受伤的弟子在不断转好,大部分恢复如初,已经不缺值守的人手了。
霄山所有大阵的铭文与主殿中的缩略法阵相勾连,大阵的运转情况尽数被收拢其中,神识覆盖即可一览无遗——霄山驻地的每个角落被完整地庇护起来。
昏暗高阔的大殿中,铭文与禁制的纹路蓝金交错,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之感。
天井中收拢了一束天光,正落在缓慢流转的幽蓝缩略阵上,交错生光。
缩略阵幽蓝铭文照亮的范围内,另一个由符纸搭建起的小范围法阵正幽幽流转。
符阵铭文节点放置了足够多的紫玉,依照这样的分量,此符阵可以维持三年之久。
当然,布阵人抱着谨防一丝差错的心思,把灵石分量直接安置到位,但他本人却不想让这个符阵维持到三年以后……
夏歧蹲在一旁,看着符阵里的边秋光安详阖眼,唇畔还有一丝笑意……他一阵发愁。
如今十方阁覆灭,导致魔患严重的传送与炼魂术法也已经解决,余下事情便是找出幕后搞事之人,若有契机,再结束持续百年的魔患。
多年来,云章各处深受魔患之苦,霄山更是差点断了传承,实在不想让魔患再拖上个三五年……
他漫无目的地想,一口气填上这么多灵石,是不是有些不太吉利……
身边端详符阵许久的闻雨歇却在此时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而遗憾。
夏歧一愣,没想到最后的希望破碎得那么猝不及防,他仓惶地站了起来,心脏像是灌满了铅:“……还是没办法?”
“唔,只能说我束手无策,”她蹙眉轻轻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给周身的人解释道,“边门主神魂破碎后,他自发把神魂碎片聚拢,而你及时封印住他,神魂没有散逸一点,这是好事。只是倾我毕生所学……也不敢托大去贸然修复神魂。”
长谣炼器与医术双绝,闻雨歇贵为掌门,她都束手无策,便是希望渺茫。
没等夏歧的心沉到底,一直默不作声的清宴开口道:“南奉神医谷谷主妙手回春,起死人而肉白骨,对修士神魂的疗愈素有研究,或许能在神医谷寻得机缘。”
夏歧一愣,上一世清宴执意带他去神医谷解引渊之毒,还抵押上了修为,看来在清宴眼中,神医谷的确有很大神通。
闻雨歇蹙起的眉还没有松开:“南奉神医谷医毒双修,的确有些罕见的疗愈之法。不过这五年来销声匿迹,早已无人寻得神医谷入口,传闻神医谷因魔患而迁离遁世……”
长谣前几年与神医谷有地域药草互通往来,但也是从五年前开始,再也没能接到神医谷的回信,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夏歧听到还有希望,稍微乐观了一些:“总比没有希望好,有了方向,即便有一线生机也能一试。”
何况若不出意料,他们很快便要前往南奉。只是如今门派之间尚未商议统一意见,三人都没有多说。
知道此事告一段落,闻雨歇在安静了片刻的气氛里咳了咳,非常有眼力见地向两人告别,把整座沉静昏暗的大殿留给道侣之间的私密话。
夏歧安静垂眸看着幽蓝色符阵,一时失神。
他的手忽然被牵了起来,熟悉的温暖包裹着他,不由一愣,仰头看向清宴,又宽慰对方地笑道:“柏澜,我没事,我是在想,神医谷传承千年,不会一朝消失得无影无踪,总会有迹可循的。”
清宴的眼眸在符阵光晕下半昏半明,眸光里令人安定的沉静被映得如深海的斑驳月光,深邃而蔚蓝。
“苍澂百年间与神医谷有过往来,后来对方单方面断了联络,想必不得不避世。前几日,我托了停云试着联络寻找神医谷……本想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夏歧被握住的手下意识回握住清宴的,原来清宴早已将这件事上了心,只是怕找不到又让他空欢喜一场。
他轻轻挠了挠清宴温暖的掌心,安静笑着回望过去:“我知晓了。柏澜想办法帮我,已经让我很安心高兴了。”
清宴凝视着他,无声弯唇。
夏歧随之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沉黑寂静的大殿深处,沉默了几息:“柏澜,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
大殿深处立着霄山所有弟子的魂灯。
门主戒指能感应到影戒脱离猎魔人的那一刻,大战之后也统计过存活弟子的情况……但做为新任门主,他理应去看看霄山熄灭了多少魂灯的。
最近忙碌得片刻不停歇,身处门主之位,需要面对的事比魔物还麻烦,实在没有勇气从寒冷风雪中走向大殿。
他怕一旦面对那些熄灭了的冰冷,就像一次次的墓地送别一样,把他好不容易凝起来的勇气打散。
近日霄山的情况开始转好,而有清宴作陪,万般险境他都不会畏惧,便想去看看了。
清宴自从进了大殿,守礼自持地收敛神识,不让神识蔓延窥探门派重地,并不知道肉眼以外的布局。
但按照门派主殿的常规布局来推测,大殿深处该是祠堂一类的地方。
“嗯,我不识路,劳烦阿歧把我牵过去。”
夏歧收回飘荡的思绪,弯眼忍俊不禁,之前心里浮上来的低沉又散开了。
照明符文在两人脚下陆续明灭,在四周的铭文星海中宛若星辰轨迹,万籁俱寂中只余两人的脚步声。
片刻后,夏歧牵着令他安心的温暖,驻足在大殿尽头。
饶是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慢慢睁大眼。
身边的人许是察觉他的手倏然冰冷,不由又无声地握紧了一些,让他因心绪动荡而不稳的神魂缓慢归位。
夏歧没有来过大殿深处,今日也是第一次得见……安置魂灯的地方大得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大殿尽头,三面巨大的贴墙木架直通大殿顶端,自霄山开宗立派以来,每位弟子的魂灯以入门派的时间为顺序,依次放满了三面高大的墙——
上至百年前建派初期,下至不久前的大战,凡是入了霄山,魂灯即使熄灭了也没有被撤去,仿佛是每一位猎魔人永远的归属。
夏歧在黑暗里仰头,目光几近肃然地依次掠过一盏盏魂灯。
而亮着的烛火如永夜里的零星星火,各自晕亮一小块天地,平和而坚定。
两人如置身于幽夜星河的包围之中,满天地的庄严肃穆,更显得身处其中的两人有些渺小。
清宴驻足在一旁,看着霄山新任门主无声抬手按住心脏,单膝跪在万千魂灯前,肃然阖眼,缓慢地行了猎魔人最郑重的一礼。
年轻的轮廓在烛光里半隐半明,往日温雅清俊的面容携上庄重和悲意,显得眉眼安静而锐利。
这抹安静的剪影慢慢落在心上,他才察觉,世事纷杂把自己的道侣逐渐雕刻成悲喜分明,却又越发坚韧平和的模样。
夏歧触摸着自己胸膛间的跳动,心里浮出清宴以前的话,尊重逝者的牺牲,不要忘记他们,便是给陨落同门的最好送别。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仰头看了一眼边秋光的魂灯。那盏灯果然正将熄未熄,那微弱晃动着的火苗一下下悬着他的心脏。
他不忍再看,视线稍微错开,落到别处。
几息后,他蓦地一愣。
他缓慢蹙眉,身子随之僵住,眼角一跳,眯眼看向边秋光旁边那盏本该熄灭的魂灯——
竟然也如边秋光的魂灯一样,微弱的火光似有若无,却的确亮着。
那是顾盈的魂灯。
夏歧浑身一震,如同害怕打碎一个梦,忙抓紧清宴的衣袖不敢再看,颤声道:“柏澜……你快帮我看看那盏魂灯,是亮着的吗?难道是我的幻觉……”
他声音无措止住,接下来便是心脏悬在崖边,稍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摔落深渊的几息等待。
直到清宴肯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微弱,但没有熄灭,昭示着人在生死边缘——是还活着。”
夏歧倏然睁大眼,往那盏灯望过去,心里一阵狂喜又一阵无措。
与巨蟒玉石俱焚的那抹决然身影,他最不愿回想,却成了午夜梦回的梦魇。
怎么会……难道顾盈一直在裂谷下,他们却一直没有去救人……但是霄山裂谷根本没有下去的地方……
清宴双手扶上他的肩头,强迫他看过去。
他在百般慌乱里慢慢沉进那双令人安定的沉静眼眸,又听清宴说道:“阿歧,神识覆盖上魂灯,用门主影戒测定神魂方位。”
夏歧倏然回神,是了,关心则乱了,怎么忘了门主影戒能追踪弟子行踪……
他早该……
察觉他开始自责失神,肩头的手立马紧了紧。
他深呼一口气,摒除杂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夏歧垂眸,神识小心缓慢地覆盖在顾盈的魂灯上,大殿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几息后,他倏然抬眼,眉头紧蹙:“在南奉……怎会在南奉?”
十方阁覆灭后,南奉成了幕后之人最可能藏身的地方,遇难的顾盈竟到了南奉,不由让夏歧的欣喜荡然无存,心间惊疑郁郁丛生。
“阿歧,”清宴无声揽着他,让他挨上温暖的体温。清宴似乎知道他的思绪到了哪儿,温而缓的声音驱散了萦绕心头的寒冷,“若顾盈是被幕后之人抓走,定是当做筹码向霄山换取代价。但顾盈重伤未愈,拖得越久,越有失去价值的风险。对方没有在霄山重创的时候前来要挟,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更没有等霄山修身养息,恢复实力后再做谈判的道理。”
夏歧猛然抬头。
清宴说得对,若是要谈判,在对方身处最劣势时才能拿到最大战利品。
如果是把顾盈当做要挟,想给霄山重创,对方会挑顾盈还有价值,而霄山最落魄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如果没有……
清宴循序渐进地安抚着他,声音变得低柔:“虽然尚未得知救了顾盈的人抱有什么目的,但她如今是安全的。魂灯过去这么多天还没有灭,证明带走她的人认为她并不是毫无希望,没有放弃。”
确定是柳暗花明,不是空欢喜一场。
夏歧心中才盈满巨大的庆幸,顷刻便让他眼眶一阵酸涩。
他转身扑进清宴怀里,把脸埋进温暖颈窝吸了一口喜欢的气息,然后把没忍住又不能示人的软弱湿润蹭在自己道侣身上。
他默默起誓,待到师父醒来,一定要让他看到盈姐无恙……
他们会有多开心。
清宴抱着他,抚摸着后脑青丝无声笑了起来,待察觉怀中人情绪逐渐平静,才道:“此去南奉,一切都会解决。”
黑暗中,他随之想起什么,笑容稍敛。
垂眸遮住眼里一闪而逝的情绪,揽着夏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谁知惹得对方轻唤了他一声,他的唇角才重新弯起。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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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月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