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攥紧手中影戒,几欲镶进掌心血肉,夏歧的手又缓缓松开,把顾盈的影戒收了起来。
如今不是沉溺悲伤的时候。
裂谷防线的防御法阵崩塌,众多猎魔人弟子用自身堵住这个缺口,但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从影戒讯息的各处报损情况来看,雪晶快消融见底,大阵无可维持,魔物与十方阁攻入驻地只是时间问题。
当初边秋光离开霄山,夏歧以为这次也和从前一样,最大的变故只是魔潮来袭得凶猛一些,没有门主也能应付。
没料到如今边秋光下落不明,向对方发出的讯息也石沉大海。
霄山就快在他手中失守,顾盈也离开了……
识海那边似是察觉到他心绪翻涌,沉声轻唤了一声。
听到清宴的声音,夏歧终于没能忍住,提着剑的手下意识收紧,泛白的骨节微微发颤。
“柏澜,我的家人又在我眼前死去了……”
话音到末尾,已经有了濒临崩溃的颤意。
识海那边一阵安静,清宴阖上眼,紧握的手指陷入掌心。
他知道夏歧此时有多难过,随之心脏被拧紧。
无法把对方紧紧拥在怀中,拭去眼泪,更怕夏歧也会像顾盈那般离开……
相隔的千里几乎时时刻刻在诛心。
他勉力维持平稳的声线,夏歧若是看出他心绪动荡,无疑会更加慌乱。
“……阿歧,我用闻掌门提供的法器搭建出临时驱魔法阵,范围没有防御法阵那么大,却可以抵挡一时。无需用雪晶,紫玉便可,一共六个,去置于魔潮密集处。”
夏歧闻言回神,忙把情绪敛起,去翻芥子,拿出了清宴准备好的法器——竟是拳头大小的灵气增幅仪,清宴直接在里面埋了铭文,法阵笼罩的范围会被扩大数倍。
他在芥子中看到一袋灵石,是清宴在秋水湖祈福时赠他的,还鼓鼓囊囊,一小块也没舍得用。
此刻看到,记起里面还有一颗雪晶,便把一整袋灵石掏出。
清宴的声音又传来:“我与闻掌门身上的所有紫玉,也放入芥子中了。”
夏歧一道取出,拿着手中的沉甸甸,见局势有所缓和,不由吸了口气稍解闷气:“柏澜……还有闻掌门……”
“与我不必言谢,”识海里随之出声,声音微沉,“阿歧,我不劝你别难过,只是别在此时难过,等诛杀完魔物与十方阁,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夏歧一时错愕,按照如今四面楚歌的情形,是霄山在被十方阁与魔物诛杀才对……
但清宴向来不妄言,就算话语狂妄离奇,一贯冷静从容的语气也让夏歧相信,这件事会这般收尾。
这么一想,淤堵在胸腔的躁郁犹如遮眼云烟,缓慢散了,只剩愤怒烧到极致的平静冷锐。
夏歧御剑而上,见裂谷防线的战事依然火热,魔气从这个缺口蜂拥而入,他调度来的弟子也正奋力抵抗。
两相僵持胶着。
他在裂谷防线放置了两个增幅仪,法器才一落下,驱魔法阵瞬间铺开。
范围内的魔物被尽数绞杀,魔气四散消亡,弟子们的压力顷刻减轻不少。
他分了一些紫玉给两位负责守阵的猎魔人弟子,才迅速赶往下一个破损严重的防线。
夏歧在赶路时攥紧手中的灵石,忽然想起什么:“柏澜,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催发经脉里灵气的消化?”
五年前,边秋光灌入他经脉的灵气还未完全消化,若是加快融合,说不定能再厉害一些……
识海里随之应道:“只能靠自身在修行中消化融合。”那边顿了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阿歧,边门主救你的时候,用来催发符文的灵气来源是什么?”
夏歧答道:“师父说,是半颗雪晶……雪晶灵力当真充裕霸道,五年了,还没有消化完全。”
他说完片刻,识海里一片寂静,不由有些奇怪,“柏澜?有什么不妥吗?”
清宴的声音有些迟疑……以及几分凝重:“雪晶灵气不能直接灌入活物体内,也不能用于催发活物体内的符文……”
夏歧一愣,什么意思?
那边又道,“能在活物体内催发符文的途径并不多,只有……”
忽然,不远处一声轰然巨响,顷刻盖住识海里的话,也炸得整个霄山驻地剧烈晃动。
气劲带起雪雾,携着凌厉寒风,如巨浪一般拍打而来,几欲掀翻一切。
半空中御剑疾行的夏歧耳膜生疼,立马脚下一转,剑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凌厉雪亮的弧,堪堪止步。
夏歧蹙眉望向爆炸声源,是城墙方向。下一息,影戒传来城墙防御法阵彻底崩塌的报损。
他忙调转方向,往城墙疾驰而去,想先用驱魔法器减缓防守压力。
几息后,他蓦地意识到了什么。
城墙防御法阵爆炸,从那个方向不断漾来灵气波纹,散逸的灵气却只有一个方向——不断往上空汇聚,是被诡异大阵吸食了。
与此同时,整个驻地的所有法阵与符文整齐大亮,宛如白昼,而下一息,其中流转的灵气顷刻被遏制住,苟延残喘地明灭几下,彻底熄灭。
夏歧眼看周身墙壁的照明铭文依次熄灭,深夜的最后一点光亮在弟子震惊的面上一寸寸消失,直到整个驻地完全陷入黑暗——
霄山所有法阵符文……凡是带着灵气的铭文都尽数失效了。
笼罩霄山的诡异法阵发出阵阵嗡鸣,是启动了下一重。
夏歧把神识往剑穗一探,果然芥子只剩储物功能,与清宴勾连的识海完全断开。
他忙用影戒联系同门,连试几次后,才从零星回应到逐渐恢复正常,看来范围内依然可以使用——
只是霄山驻地与人间隔绝开了。
陇州边界。
清宴早已放弃使用鸿影镜,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他直接悬身在法阵上空,飞速解析拆除着铭文。
那声爆炸后,他的神识被弹了出来,再也听不到识海那边的任何声响,手下随之一颤,灵气走歪了丝缕。
下一息,他已经消失在原本的位置,闪身离开数丈远。
载川同时出鞘,在法阵爆炸的电光火石之间挡住铺天而来的灵气乱流。
衣袍被振得张扬翻飞,浑厚剑气承接住惊天巨浪一般的乱流,往一侧引洪而去,滂沱冲击顷刻将不远处的树木摧毁大片。
清宴抬手,抹过脸颊一道细小渗血的伤痕。
他回到法阵前,片刻无法凝神,只觉得浑身冰凉。
但也心知从此处赶到霄山,全速御剑也需十多日。
而且若是此处不破,霄山诡异法阵也无路可解。
极力克制几息,他又把目光投往层叠法阵,竟发现方才的法阵消失之后,又能往下分辨几层法阵。
其中一个用于传送灵气妖气的法阵正飞速运转。
他冷静思索几息,没有再去解析拆除法阵,而是抽出载川。
连日来安静专注,仿佛融入天地的状态消失,整个人的气场也随之巨变,仿佛一把锋利而威势逼人的剑缓缓出鞘。
正在不远处拦截魔气的闻雨歇见状心惊。
她不知道清宴要做什么,但看夜幕之中,那一袭墨蓝衣袍被厉风盈满,身姿冷傲不羁,载川森寒,隐约得见传闻中一人一剑掀起滔天风浪的凌人风姿。
她隐约有预感,清仙尊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怕又疯狂……
笼罩霄山的诡异法阵开了下一重,驻地的法阵符文灵气溃散,尽数失效。
夏歧手中攥着余下增幅仪,就算再去放置,也会顷刻失效——
霄山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了,只有猎魔人手中的兵器与血肉之躯。
夏歧咬牙鏖战,凶狠杀出一条血路,往城墙方向不断移动。
黑暗中,周身不断传来身躯倒地的声音,雪雾翻涌间,混合进浓重血腥味。
长夜漫漫,黎明遥远。
半途中,夏歧见念念也在奋力战斗,转头见到他,壁眸浮上喜色,忙往他身后一望,随之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蓦地苍白。
两人解决周身魔物,退至墙角边,夏歧沉默地把顾盈的影戒交到她手上。
念念全名顾念,是顾盈救回来的小鲛人,带回来的时候内丹有损,失去了声音,是个柔弱胆小的小哑巴。
顾盈知道她身体不好,对她从不严厉,她却总是在练武场角落拼命练剑。
夏歧对他唯一的印象,便是安静站在人群外,弯着眼看热闹。
念念捧着顾盈的戒指,浑身是伤的瘦小身躯发着颤,莹润的珍珠清泠泠落地,成了暗夜里唯一的残光。
夏歧握紧拳头,又松开。
他知道顾盈把念念当女儿养大,最舍不得她受委屈,如今顾盈牺牲了,他不能让念念再出事。
他在心里一思量,想安排念念去家属区。家属区就算法阵崩塌,屋子也用了不少无需灵气的铭文来加固,至少能抵挡一些时候,是如今整个霄山最安全的地方。
他刚要开口,就见念念默默擦干眼泪,戴上顾盈的戒指,紧紧提着剑,仰头看他。
壁眸被泪水洗过,澄澈得能看清里面的坚定与愤怒。
她用影戒给夏歧传讯——
小师叔,我替师父的位置,该去守哪里?
夏歧喉间一顿,又涌起无限苦涩,只觉得要是说出让她撤离的话,倒成辱没了。
霄山危难,没有任何一名弟子想置身事外。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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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逍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