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滚滚,如同暴雨将至,沉黑密云低压,云间轰隆作响,吞噬了晴夜皎洁的月光。
夏歧神色一凛,旋身疾步走到城墙防护缩略阵前,同时影戒传讯让各大阵的负责人报损。
城墙防御阵平日开到五重,足以抵挡寻常魔潮,依情况往上添加。
如今积压的魔气如同黑色巨手,不断捶打着结界,连城墙石壁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夏歧站在法阵前稍加犹疑,识海里的布阵人冷静给出建议:“先开到七重。来者不善,以防意外。尚不知这批魔潮会持续多久,灵石有限,尽量延长支撑时间。”
夏歧自然颔首照做,片刻也不耽误地往影戒传了这番布置。
片刻后,霄山上方的防御结界有幽蓝铭文流淌而过,嗡鸣作响,与魔气两相对抗。
漫天魔气与铭文都倒映进夏歧眼里,他蹙起眉:“抑制传送的法阵明明在运转,魔气怎会毫无防备地凭空出现。”
清宴沉思几息:“阿歧,去主殿,容我冒昧探查霄山所有法阵。”
夏歧一愣,边秋光不在,识海那边的清宴无疑是此时最可靠的。
他见结界之外的魔气只是不断撞击,没有其他魔物现身,开了七重的结界尚可支撑,交代值守弟子一番后便赶往主殿。
黑色衣袍的猎猎声是幽暗主殿的唯一声响,夏歧步带疾风,穿过一道道禁制,照明铭文在黑靴之下的地面蔓延至中央天井——
与霄山所以法阵对应的缩略阵占据了整个天井位置。
平日只有门主能通过所有禁制,来到天井前。边秋光每次出门,谨防变故,便会把禁制开放到可容七使抵达。
夏歧肃然的面容被蒙上一层幽蓝光晕,明灭之间显得轮廓锐利。
他垂眼递出剑穗,清宴的神识翻盖上缓慢流转的成片缩略阵,跟着灵气流向走了一圈,便清楚知晓此时所有法阵情况以及接触的事物。
几息后,清宴大概是立马清楚了面临的状况,语气顷刻变得凝重而刻不容缓:“阿歧,把芥子里的所有雪晶取出,填于每处阵眼,把防御大阵开到十重,包括家属住宅区——防御范围要覆盖到每个地方。”
寒意从脚底不断升起,夏歧倏然睁大眼,张了张口想要询问,清宴似是见他六神无主,缓了语速道,“别慌,先照做,把其余法阵启动——雪晶我准备好了,路上与你解释。”
夏歧手指无措一颤,饶是反应再慢,也知道了此次魔潮的不同寻常。
他还未听过清宴以这样的语气说话……
十重防御法阵,莫说他入霄山以来没有见到,据他所知,大阵自落成以来便没有需要开到十重的时候,极其烧灵石不说,得是多大的危机,才要用这般程度来应付。
而夏歧到底久经风浪,他立马冷静了下来。
霄山的防御阵覆盖了整个门派驻地,但为了合理利用资源,平日里只开启有魔物抵达的外围。
缩略阵中,常年熄着的地方逐渐亮了起来,依次点亮了整块天井。
明明是幽蓝澄澈的光和肃然规整的铭文,此时却让夏歧触目惊心。
夏歧疾步离开主殿,从芥子里掏出清宴准备好的一只小袋,松开袋口一看,满满一袋雪晶,得有二十余颗——足够买下半个繁华陵州。
虽然不合时宜,他还是又一次被大门派的财大气粗震撼到了,愕然万分,顺口暴露了霄山财务情况:“柏澜,霄山可能一时间还不上来这么多……”
毕竟一颗雪晶足以成为一组复合法阵一年的灵气来源……这笔灵石数额之大,能过了苍澂的明账吗?
“是我的私有物,既然放在芥子中,便也是你的。”
夏歧诚惶诚恐地捧着沉甸甸的袋子,闻言慢慢露出牙疼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又感觉好生心疼……”
识海那边似乎没料到他这般思路走向,顿了顿才忍住没接他的闲话,说起之前发现:“……方才我探查霄山法阵,察觉霄山门派驻地之外,被笼罩在另一个巨大的法阵内——这便是陇州中心法阵给与灵气的目标法阵。”
夏歧脑子嗡一声空白,顷刻遍体生寒。
“……什么时候……怎会没有丝毫察觉……是什么法阵,如何破解……”
这么说来,整个门派驻地都未能幸免……他想到医馆伤员与拿不动武器的猎魔人家属,牙关一颤,又险险咬紧。
清宴缓慢深吸一口气,仿佛也在试图冷静。
随之,从容而井然有序的安排让夏歧有了几分安心。
“阿歧,别慌,有我在,继续前往阵眼补灵石,别停下。”
“是我疏忽了。十方阁在霄山四周除魔,看似帮忙,实际是游走各处搭建法阵。他们有意隐藏法阵铭文,在灵气充足之前迟迟没有添上最后一步,才没有显露任何迹象。”
“这个法阵与陇州边界的中心法阵相勾连,也能传送,才能让魔气凭空出现。如今尚不能得知法阵后续目的,但十方阁筹谋已久,恐怕还没有结束。”
夏歧无奈,十方阁诡计多端,猝不及防,怎么能怪清宴疏忽。
况且清宴本就独自涉险破局,不眠不休鐪战深入险境,日夜不停歇地解析法阵,还要时不时捞他一把……对方比他肩负而辛苦得多。
但清宴的话也让他一层层跌入寒潭。
之前埋下的危机仿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悬在头顶的剑终是缓缓落下。
他蹙眉在风雪里疾驰,辗转在各个阵眼间添加雪晶,目之所及是浓厚魔云之下的霄山:“无论是十方阁利用魔物,还是魔物配合着十方阁……能确定那幕后之人便来自十方阁?”
清宴思索几息,沉声:“脱不了关系。今日与我与苍澂弟子的联系也断了,想必他们也误入了法阵。霄山山脚的村庄正好有魔来袭,长谣弟子顾应不暇,边门主也没有音讯——霄山需得做好全面应敌的准备……我会尽快破解。”
竟是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夏歧身形利落迅速,不到片刻便填满了所有阵眼。
他在骤乱的风雪中深吸一口气,勉力冷静下来:“百年来,霄山在魔患中遭受多次灾难,至今屹立不倒,就算这次前所未见,我相信也能挺过去。”
末了又为诡异法阵的余下目的悬起心脏,不由喃喃道,“没想到先出事的是霄山……得守住了,不能让师父回来看到家里乱了。”
一条条汇报各处情况的讯息通过影戒落入识海,夏歧茫然地站在风雪中,仰头看着开到十重的防御法阵绞杀起魔气,霄山上空风起云涌。
忽然间,一条特殊的讯息让他蓦地回神。
讯息来自顾盈,让他前往边秋光的家。
他犹疑蹙眉,感知到顾盈的位置在西南方的裂谷防御区域……边秋光更是在遥远的霄山脚下。
这个节骨眼……难道是有应对之策?
夏歧见各处在十重防御结界的抵挡下尚且无事,连猎魔人都未与魔气直接交锋,便赶往家属住宅区。
他如往常般轻车熟路地抄了近路,手一撑围栏。利落翻进院中,推开屋门。
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而一只扁长的匣子却放在厅堂显眼的桌案上,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他心里“咦”了一声,走过去拿起纸条,上是边秋光张扬凌厉的笔迹,只有三个字——给徒弟。
怎么挑这个时候送礼,何况边秋光也从未送过他什么,谁知道有没有安了好心思……他心里嘀咕着,打开了匣子,一顿之后,倏然睁大眼——
竟是一柄剑,惯用剑的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夏歧错愕地拿起来,受蛊惑一般用拇指推出一段剑身,寒芒星尘,刃敛清霜,似锻进一段澄冽月光。
剑铭——
“潋光?”
识海里的人难得微讶,“竟然流转到了边门主手中,倒也算一番好机缘。”
夏歧莫名被赠一把宝剑,尚在迷茫中:“什么渊源?”
清宴:“是岳老阁主的佩剑。”
夏歧倒抽一口气,忙把单手拿剑改为恭敬地托着,只觉得今日这双手触摸了太多非凡珍品,说不准也沾染了祥瑞。
“师父什么意思?让我以后把它供在香案上,作为传家之宝?”
清宴:“长辈赠剑,怎会只让你用作观赏。”
夏歧慢慢握紧潋光,却没有高兴半分,心脏无端一沉:“怎么在这个时候……”
他心神不宁地环视着房屋,想找出些其余痕迹,又察觉到顾盈传来一段讯息——
你师父让我给你带话,丢了豁口剑,往前走。
夏歧这才慢慢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呼吸一窒,有寒气侵入骨髓。
当年他执意离开霄山,在险途中九死一生,又因为小女孩的死杀光了魔物,陪伴着他的便是这把豁口剑。
五年来他要让自己牢记,便从来没有把剑换了。
边秋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断进步,也最是清楚他的心结——越想记住什么,越被什么困住。
夏歧握紧几欲颤抖的手指,依然在屋里无规律地走动,仿佛这样才能平息越发浓重的不安。
忽然,他游离的目光停在一个酒壶上——边秋光近年来随身携带,时不时喝上一口。
赠剑之事让他察觉不对劲,他才细想以往诸多端倪。
听顾盈说,边秋光在成为修士前,是前朝将门之后,常年军旅,性格严苛,在规范猎魔人行为方面体现尤甚。
比如不得在任务与轮值期间饮酒,他自己更是严于律己。
夏歧忙疾步过去,摘开酒盖,已经见底的酒壶飘出一股混合药材的酒香。
清宴看他神色肃然而疑惑,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问道:“分得出是哪几味药吗?”
夏歧久病成医,勉力冷静,凝神细细分辨,把确定的几味说了出来,他才说到一半,清宴忽然沉声替他补上了余下几味,随后沉默下去。
夏歧只觉得高悬的心被推上悬崖,忙开口追问。
“阿歧……”清宴语气有些迟疑,顿了顿,终是叹气,低声道,“此药方罕见……金丹修士能在元神中蕴养符文,药……能加固催发符文。”
夏歧拿着酒壶的手指一颤,胃里顷刻灌满了沉甸甸的铅,如同回到了满是焦土的小镇门口,几欲有几分反胃。
他放下酒壶,提起潋光便飞快离开屋子,前去找顾盈。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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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化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