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儿见我好像颇为伤神的模样, 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说道：
“一起哄她开心……”
闻言，我脸上表情颇为玩味, 心里格外受用，这孩子心也是想着我的, 知道陪我一起哄琬儿开心了呢。
“好啊，有小雪儿襄助, 我可无忧了。”
我笑着将好吃夹给这两个孩子吃。
这时候阿正走了进来, 示意有人想见我。
我不动神色，让阿正过来陪着这两个孩子好好用膳, 缓缓起身准备去处理公事。
“雪儿, 好好照顾蓉蓉，我先去处理公事, 待会再来陪你们。”
雪儿一见我离开似乎就有点紧张了, 听到我不是出门才肯放行。
我安抚的摸了摸了雪儿的小脑袋，微笑着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她才逐渐松懈放松下来。
“阿正，好好看着她们用膳, 可不许挑食。”
“是, 公子。”
小雪儿听到后，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见状, 我是一路笑着离开书房的。
这才出了书房，也就在庭院内就遇到了魅, 原来想见我的人是魅。
“公子，蓉蓉的家人还未找到，不过掳走两个孩子的人牵扯到洛阳城中拐卖妇儿的黑暗利益网，这其中……牵连甚广。”
魅最后的话, 欲言又止啊。
“除恶务尽啊，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先及时解救被拐卖的妇儿，至于其他涉案之人，别急着出手，放长线钓大鱼，端掉几个窝点并不能将这张利益巨网斩断，要做就要从根上彻底拔除才行！至于蓉蓉的家人，我会再派人去寻找！”
“是，公子。”
魅越来越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决断果决与魄力惊人。
“对了，魅，待会我要出府前往医馆，雪儿和蓉蓉就劳你看顾了。”
“……”
魅听说是医院，话到嘴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未免魅担心，我及时解释了一番。
“无霜现下身受重伤，正在医馆处调养，我得去看看她。”
“明白。”
魅的语气不似平日里那般淡薄了，也许魅也是在担心无霜，只是不会表露出来吧。
“放心，她死不了的，我都还活着，她不会甘心就这么一命呜呼的。”
我这话是在安慰魅了，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难免都会有几分感情的，更何况是魅和无霜这种打架打出来的感情呢！
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礼后，便隐遁而去。
……
等我回到书房时，两个孩子已经用好早膳，阿正正在收拾桌案，而小雪儿正在教蓉蓉怎么翻花绳，玩得不亦乐乎。
“阿正，去帮我备好马车和吃食，我要去一趟医馆。”
“是，公子。”
雪儿一听我说又要出门了，就急匆匆的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袖子，很显然是不希望我出门了。
我拎起袍角蹲下身来尽量与这孩子保持平视，好好告知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免得这孩子又担惊受怕的。
“你无霜姨受伤了，现下正在医馆医治，我待会要去医馆看望她了。”
“我也去！”
雪儿此刻格外执拗，小眼睛里满是祈求，真是令人不忍拂逆。
“你也去的话那蓉蓉也要一起去，那你能照顾好自己和蓉蓉么？”
雪儿先是看了看蓉蓉，有了片刻的为难，可最后还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可以！”
还是第一次看这孩子如此坚定认真的模样呢，隐约似能看到师兄曾经的身影模样，令我颇为感慨。
原本我希望雪儿这孩子能像一般孩子那般，自在无忧的长大成人，至少不要再吃我和琬儿曾吃过的苦，可现下看到这孩子身上那股坚韧的个性，真是又欣慰且心疼的。
也许在我们身边，这孩子的性子将来可能会越发坚韧自强，想要在这乱世求存，这般性子是必不可少的呢！
“好，去准备好你要带的东西，记住，到了医馆不许乱跑，然后好好照顾自己和蓉蓉。”
经过昨晚那场暴动，很多重伤之人都极有可能被送往医馆，人多且杂，一不注意也可能会有其他隐患出现，可我还是决定带着小雪儿她们去，我想通了，想要待在我和琬儿身边，就必须得经历一些磨难与挫折，帮助和引导孩子去克服它们，才是对这孩子最好的爱护。
“嗯！”
小雪儿满口答应，旋即一脸兴高采烈的拉着蓉蓉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苦笑一声，旋即开口说道：
“魅，看来行程有变，你变装成随从跟在我们身边吧，替我看护好那两个孩子。”
“喏！”
屋内明明没有魅的身影，可魅的回应却接踵而来。
对于魅这种神出鬼没的本领，我是既惊叹又无奈的，这似乎在宣告，在这个家我想做任何坏事前，都得顾忌魅的存在才行啊！
话说，我是想干什么坏事来着？
……
等我扶着孩子们上了马车后，有个随从打扮的人主动走了过来担任马车夫，我知道这是魅，没说什么，嘱咐阿正在家守候后，便直接登上了马车。
孩子们在车内玩得热闹，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外面与平日里的差异，脸上依然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来，那是很多人都想要守护着的笑容啊。
瞧着此情此景，我的目光也不觉柔和了不少，只是一想到自己还有一大堆的公事要处置，而珝也忙碌得分身乏术，心情也变得略微有些沉重了。
等终于来到了医馆，眼前所见的情况可比预想中的要严重了些，因为医馆已经快挤满了各种病人，少许是前来看病的，更多的还是外伤患者，很多都是经历过昨晚暴动的士兵，人来人往间，多是医官忙碌的身影。
现在是没人能出来接应了，所以我打算尽量不惊动他人，自行前往内堂，里面是最适合重疾病患将养所在，而珝之所以会将无霜送到这处医馆来，是因为这里有这洛阳城中最好的医者，也是个性最执拗不惧权势的大夫，所以，此处才会收揽了这么多的伤兵，而对于前来看病的平民百姓，这里也几乎毫无差别的予以接待。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我很担心无霜现在的处境，若是她的情况转好，也许我应该请示下这里的管事医官，是否能将人带回家中安养。
“别怕！”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伤兵的雪儿和蓉蓉，还是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我分别牵住这两个孩子的手，带着他们往里屋而去，魅则提着食盒，警惕四周，一路跟了过来。
我才刚到门口，就看到瑾娘和裴敬就僵持在那里，气氛有点诡异。
裴敬是珝安排保护在无霜身边的，而瑾娘会出现在这里，也实在无需大惊小怪，因为这洛阳城内的事情，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大师兄的。
只是没能照看好无霜让她伤成这样，我着实无法对瑾娘和大师兄有所交代。
带着几分愧疚，我走向前去向瑾娘问好。
“瑾娘，你们这是……”
瑾娘脸上颇有愠色，语气也有些冷淡了。
“高御史，我想把无霜接回去养伤，不知您意下如何？”
话听着像是请求，可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在这点上，我是没有提出异议的立场的。
可这时候裴敬却格外执拗的阻挡在跟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裴敬受将令在此护卫无霜姑娘安全，无少帅之令，任何人都别想带走无霜姑娘！”
瑾娘的脾性和本事我也是略有所知的，能把她给惹怒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一来是瑾娘脾性温和不易动怒，二是真把她惹怒的人都已经死了。
而裴敬这个愣头青，想必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不止多次了吧！
也是，裴敬并不知道瑾娘与无霜的关系，他谨遵珝的军令，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确实是尽忠职守了。
“两位也莫要再争执了，谁说的都不管用，老夫不批准，谁都带不走老夫的病患！”
一位长须花白的医官打扮的老者应声而出，瑾娘和裴敬见了都纷纷向前行礼，由此可见，这位医官很有威望，深得人心。
“林老……”
瑾娘还是执意想将无霜带走，还是被林老出声制止了。
“瑾娘啊，那姑娘伤势过重，在稳定病情前不宜移动，你且耐住性子。”
瑾娘闻言，也只能不再坚持。
“高御史，你可以去看望病患，但不能在里屋待得太久。”
林老走了过来，向我抱拳一礼，我忙作揖回礼。
“有劳林医官。”
“老夫还有其他病患，诸位请自便。”
林老说完，不再多有逗留，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送走了林老，我又瞧着瑾娘和裴敬，只看到瑾娘又出言催促裴敬离开，免得在此处碍手碍脚，看起来，瑾娘是真不待见裴敬。
未免他们又争执起来，我忙出言干预。
“裴司马，我带了些吃食，想来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裴敬听我亲自邀请，自然不好开口拒绝，只得答应。
“多谢高御史。”
说完，便从瑾娘跟前走开，从魅手中接过了那食盒，到附近的石桌石凳处进食去了。
“姨母！”
小雪儿这时候才十分欢快的往瑾娘身上扑了过去。
瑾娘瞧见了雪儿，脸上愠色收敛，满脸都是温和表情，同刚才相比可真是判若两人啊。
附近的裴敬看到这番情景，神色也有些异样。
有雪儿从旁协调，我才敢向前去与瑾娘攀谈。
“瑾娘，多日未见可还安好？”
语气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瑾娘因无霜之事确实对高辰有气，可也知道无霜只是在做她应该做的事情，而且看在雪儿的份上，也着实不该过于为难高辰。
“公子为何将雪儿也一并带来了？”
瑾娘可以在其他事上不怨高辰，可在照顾雪儿这事儿上，却也是最有资格埋怨高辰的。
闻言我也不觉面露惭愧神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
雪儿倒是很有担待。
瑾娘见孩子都懂得护着高辰了，不觉又好奇又好笑。
“不知我与公子上回商讨之事，公子意下如何？”
闻言，我不觉面有焦急与踌躇，因为瑾娘问的就是想带雪儿离开之事……
此事原本是想早点同瑾娘商议的，只是一直都被公事拖累，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同瑾娘面对面谈论此事。
而此时，很显然也不是最佳时机，主要还是不能当着孩子面谈论此事，以雪儿那般敏感的性子，怕是要纠结与苦恼一阵了。
“瑾娘，此事能与你单独谈谈么？”
瑾娘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便点头表示赞同。
把雪儿放下来后，我便叮嘱道：
“雪儿，和蓉蓉在一边顽，不许乱走动。”
“嗯！”
雪儿很是乖巧，牵着蓉蓉的手，当真在一旁玩耍，没有再打扰到高辰和瑾娘。
随即，我将瑾娘请进了里屋，一来看望无霜的伤势，二来也好乘机与瑾娘好好谈谈。
等看到了无霜，看到她身上包满了纱布，我的心也跟着纠结难受。
“无霜的伤势可稳定了？”
“还好，命算是保住了，伤筋动骨的，怕也得将养一段日子了。”
“抱歉，瑾娘，是我没有照看好她。”
无霜虽名义上是我的护卫，可我既让答应过要做她的兄长，自然也要尽到保护之责。
可真到了危及性命之时，我却又什么都做不到，反而还连累她至此。
瑾娘见我如此自责，也并没有多少责备的话语。
“身为护卫，这是无霜应该做到的事情，公子无需过于自责。至于昨晚洛阳城内所发生的暴动，主人会亲自同公子商谈的。”
瑾娘居然会在此时提到昨晚之事，看来这其中确实牵扯太甚，大师兄只怕也无法处置泰然了，特别是那位小明王之事，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大师兄呢……
“好，政事过于繁琐，也不便在此细说。瑾娘，我想同你谈谈雪儿的事情。”
我心里明明知道雪儿跟着瑾娘也许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可我的妻子和雪儿都曾说过我们应该在一起，因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我不想让她们失望。
“瑾娘，我和琬儿想要收养雪儿。”
瑾娘心里早知会如此，虽说有所准备，可却也没有就此成全的心思。
“雪儿知道你们想要收养她的决定么？”
“她知道，而且我也亲自问过她，是否愿意今后和我们在一起共同生活？”
瑾娘很感激我的坦诚。
“那她愿意么？”
我微微颔首，言道：
“她说她愿意。”
“那她可认你们做父母？”
“……”
在这点上，我和珝从未强求过雪儿，而且，有件事我和琬儿都心知肚明，雪儿确实很喜欢和依赖我们，可即便知道了我们想要收养她，她也从未唤过我和琬儿之名，更未以父母之名唤过我们。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样，瑾娘便约莫猜出了这其中的内情。
“雪儿当真从内心真正承认过你们了么？”
这句话，令我的心情顿时格外沉重。
是啊，雪儿从未唤过我和琬儿，在她的心里，当真已经接受我们了么？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雪儿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不过的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