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倒是没想到, 原来这车迟国国土范围这么大,也难怪之前这车迟国国王能舍得用奖赏来奖励抓了和尚的人。
他们借宿的这家, 老者全名陈澄,当他得知唐三藏是从东土大唐而来的时候,还十分惊讶,甚至有些不太相信,“这大唐距离陈家村可有五万四千里路,你们怎么能过得来的?”
不过他才说完, 又看了眼唐三藏几个徒弟,反倒是露出明白表情。
唐三藏看他自己似乎有答案了,便只是笑笑。
陈老看着人还不错, 只是说话时,眉眼间总是带着抹愁绪,唐三藏注意到他好几次眼神都从猴哥他们身上扫过,面露犹豫之色,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腾出了房间给他们休息。
一夜过后,唐三藏一如往常那般很早起床, 只是因着身体缘故, 让他昨晚睡得并不太好, 他将僧衣取下, 披到身上走出时,却正好撞见陈老,他手里正拿着个幢幡, 往外走去。
唐三藏注意到,陈老脸上的悲愁更加明显了,见到唐三藏时,虽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的心思。
毕竟是人家给自己借宿了一晚,唐三藏看陈老这副模样,难免注意了些,等他走出去,看到此时陈老家里家外弄得一副斋戒模样,陈老身边还站着个和他长相有些相似的老人,一边帮着陈老将幢幡插好,一边低声交谈着。
唐三藏还未走进时,听到陈老声音猛地大了些:
“不行!”
“阿兄,你……”那老人面露焦急之色,张口喊了声,就要说出接下来的话时,眼角视线注意到唐三藏的身影,立刻闭上了嘴巴,让唐三藏疑惑的是,这人脸上闪过的尴尬之色。
陈老也发现了唐三藏,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长老,这个是我舍弟,名唤陈清。”
两人各打了个招呼后,那陈清看了眼自己的阿兄,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朝着唐三藏道:“唐长老,那些跟在你身边的,可是有许多不凡本事?”
“陈清!”
唐三藏还未回答,就听陈老厉声叫了自己弟弟的名字,然后才略带歉意地对着唐三藏道:“唐长老不必理会舍弟言语。”
“无事,”唐三藏微微笑着,“关于刚刚问题,贫道身边那几位其实乃贫道徒弟,的确身有不凡本事,这一路,他们也护了我许多,打退了许多妖怪。”
唐三藏可以肯定,自己说出这话时,那陈清眼神蓦地变得更亮了,只略带挣扎地看了眼陈老后,再次看向唐三藏时,已经是做了决定,深深弯行李。
唐三藏自是上前及时扶住了他,只说,“施主有话便说,无需行此大礼。”
陈清长顺着唐三藏的力道直起身来,就听身旁传来陈老叹息一声,“唐长老,此时还是由我来说吧。”
原来,之前唐三藏看到陈清和陈老交谈时,他们正在说的内容,便是要不要找唐三藏的徒弟们帮忙。
据说在很早以前,这里还没出现陈家庄时,那条通天河里便有个老鼋居住了,等到陈家庄建起后,发生过幼童不慎跌落河里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这幼童会没命了,却有个老鼋将幼童从河中托了起来,众人皆是震惊,将这老鼋当做了河神,甚至建了个河神庙,修了老鼋像。
本来,这该是件好事的,有老鼋保护着,他们陈家庄虽算不得一直风调雨顺,但是也没出现什么很大的困难。
直到有一日,老鼋不见了。
没几日,陈家庄便出现了个自称是灵感大王的人,他一来,便说要陈家庄给他上贡,他可保陈家庄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那不是很好吗?”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吓了两个老者一跳,唐三藏却认出来这是猴哥的声音。果然,等他顺着声音方向看去的时候,那挨着陈澄家长得十分茂盛的树木上跳下了猴哥。
“俺老孙昨日便瞧着,你们这陈家庄过于富裕了些,想必得了天大的好处,”猴哥说到这里时,眼睛微眯了眯,流露出一丝不屑来,“难不成,你们想着得了好处后,就拆桥过河,想借着我们的手,赶走那家伙?”
这也是猴哥之前为什么会突然插进话来的缘故,他怀疑这群人是想利用师父。
“若是可以,我们也不想要这富裕,”陈老摇头,眼中含泪,“两位不知,这灵感大王要的贡品,除了猪羊牲醴外,还要吃上一个童男,一个童女。当时第一年我们没有祭赛,灵感大王便直接降下了一年的祸灾。”
唐三藏听到这里时,眉头已蹙得很紧,猴哥又问,“你们没去求助?”
“当然有,”陈老用袖子擦了擦泪,眼神却流露出绝望,“我们都知道王城有三位仙长,所以遇到这事后,便组织了人手,想要前去王城,然而这一去,便再也没有了回音。”
“当时我们十分不安又害怕,那灵感大王便又出现了,直接告诉了我们,是他弄死了人,若是我们还敢这么做,去多少,他就弄死多少。”
这么一来,村里的人直接就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反抗了。
不,也许有人还不愿意认命,想要再反抗,然而却不是每个人都抱有这种想法的。有人就说,他们陈家庄有四五百户人家,这一年出一家,便会过上四五百年,才再次轮到这一家,但是却可享四五百年的风调雨顺,且他们还可以再生个小孩,并没有断了根。
渐渐地,说的人多了,动摇的人也就多了,就算有那么一些不愿意的,也溅不起什么水花了。
本来还有一些年轻气盛的想要拉着自己好友再次出城,去王城求助,然而却因为不够谨慎,被对方家人发现,直接跑到他家门口,破口大骂,说是不怀好心,自己要去寻死,还拉着别人一起送死。
闹了这么几次后,再有不甘的人,也只得在家人的哀求之下,放弃了想法,认了这命。
于是这种状况便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有个词流传了起来,贡孩。
所谓贡孩,就是从生下来时,便注定会成为贡品的小孩,有些贡孩的父母,都会刻意疏远,冷落,避免自己到时会因产生感情而心生不舍,村里那些非贡孩的,也会因为父母叮嘱,不同他们玩。
大部分贡孩便在孤独中长大,然后懵懵懂懂地进了灵感的腹内。
然而,却不是所有父母都是这样的,也有父母明知自己孩子会成为贡孩,却依旧十分疼爱,只是无法抵抗灵感,又被村人拉着,最后依旧落得个寸断肝肠的分别。这便罢了,甚至还会被那些自认为英明的劝解,当初就该学着他们,不对贡孩投注太多感情,反正还可以再生,到那时岂不是想宠就宠,还不需要担心分别。
等到今年,正是陈清和陈澄一家出这童男童女,他们俩都子嗣艰难,膝下只得一孩,却刚好是一男一女。
“那你们可以去买两个孩子回来啊。”
猪八戒屋内走出,“我看你家里有挺多奴仆的,所以必定有这买卖的去处。”
陈老道:“曾经有人也这么做过,但是那灵感大王知道我们村大小事情,包括孩童的生时年月,长相模样,根本不会受欺骗。”
几个徒弟大概是都醒了,陆陆续续都走了出来,只是悟灵还是原形,蹲坐在白龙肩膀上,它听到陈老这么回答后,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师父,果不其然,发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情绪。
“贫道会让几个徒弟去查看一番,”唐三藏终于开口,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声音淡淡,“若真有妖怪作祟,必定收了它。”
两位老者虽有些失望唐三藏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得先看看情况,但心中更多的还是高兴,毕竟唐三藏也没有拒绝,而他们说的也的确不是假话。
唐三藏说了这话后,也没有继续在陈老家待着,而是在村落中走了起来。时不时有小孩嬉笑着路过了他,气氛一片祥和宁静,看着根本察觉不出来,这是被个妖怪把持着的村落。
唐三藏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后,就发现不远处树下,红孩儿正站在那,同一个小孩说着什么。
那小孩脸上有些脏,衣服也比较破,脸上带着怯怯的笑容,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红孩儿。
红孩儿说话时神情生动,还比划着动作,只是当他看到唐三藏身影时,注意力就直接转移了,直接跑了过来,就像是一颗小炮弹一般,冲进唐三藏怀里。
唐三藏动作已是极为熟练地伸手托住了红孩儿屁股,耳边传来红孩儿笑声,还看到他脸上得意的表情:
“叔爷,刚刚还有人想要揍我哩,结果被我一拳揍翻啦!”
唐三藏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红孩儿身上,却还有一部分,在那个小孩身上,也因此让他看到那小孩正望着他们这边,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渴望和羡慕。
唐三藏被那眼神看得心中触动,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一阵极为响亮的哭声打断了他:
“呜哇——”
等唐三藏顺着那哭声看过去时,就看到个妇人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个哭着的男娃,男娃两眼都带着一圈青紫。
红孩儿也看到了,但是他一点也不虚,还从唐三藏怀里下来,撸着袖子,十分豪迈地道:
“哼,他竟然还敢通知自己耶娘。叔爷你莫怕,我保护你!”
唐三藏:“……”
挺感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你们好像误会了,现在取经还没结束,才第三十七难呀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