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白骨精那那边到底是怎么个做法, 唐三藏这一行人过了白虎岭,又走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后, 倒是终于遇到了个城池。
这是唐三藏西行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遇到的还算像样的国家。
师徒几人顺着人流往城池门口走去,周围行人看到唐三藏时,皆是眼神一亮,只觉好一个俊俏僧人,然而等目光落到猪八戒和猴哥身上时, 本来还想靠近的脚顿时硬生生拐了个弯,远离了他们。
唐三藏也注意到了这些行人害怕的目光。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猴哥,却并不觉得猴哥可怕, 反倒觉得猴哥那身金丝毛在太阳底下好似发着光,十分好看。
再看猪八戒,虽说是肥头大耳吧,但是倒也整洁白净,虽比不上猴哥帅气,但是看久了其实也还好。
不过唐三藏倒也能理解,毕竟普通人对于妖怪的确是避而远之。再且说了, 他们也不像自己, 体会过猴哥那身毛摸起来的触感, 也没法同他一样暴力镇压猪八戒。
等走到城门下后, 唐三藏仰头看了眼那上面‘宝象国’三个字,便收回目光。
走进去后,沿途店铺, 行人穿着同大唐倒是有些相似,让唐三藏想起了长安都城,还有他师父。
也不知道法明师父如今过得如何,吃得怎么样。
“师父,我们先歇息一晚吧。”猴哥道。
唐三藏点头,毕竟是面见一国之王,倒是的确需要修整一顿。
因为有唐皇御赐的通行宝印,唐三藏几人倒是不需要去找客栈,而是能直接在驿站住下。他们几个歇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便去求见国王。
不过,却是唐三藏一个人去的。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一开始,是唐三藏注意到,从进了城门后,悟灵便从他肩膀上跳下,落到了白马头上,一直朝四周在看,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
也是这时,唐三藏想起来,悟灵自小生活在灵山,等犯了错逃窜后,又被看押在了个荒野山头里,仔细想想,还真的没接触过这么多凡人,感受过这种烟火气。
接着他又想起来,就算是猴哥,除了偶尔回一趟花果山外,大部分时间也一直跟在他身旁,更别说白龙和猪八戒几个了。
于是唐三藏才会决定,这一次面见宝象国国王,自己一个人去便可,其他几个徒弟都留下来,随意四处逛逛。
等听到唐三藏这个决定后,几个徒弟反应各不相同,有惊讶,也有开心。等唐三藏将装了些钱财的的荷包给了他们后,悟灵兴奋得化作了人形,抓起体型还是小龙模样的龙三太子欢呼一声,便冲了出去。
猪八戒也一样。
只有猴哥面上看着兴致缺缺,接过荷包时,也未动弹,反而道:“师父,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
“无事,”唐三藏道,“我有圣人所赐的文牒身份,只不过是去趟皇宫而已。倒是悟空你,好好玩玩,放松一下。”
猴哥抛了抛手中荷包,挑了挑眉,“行吧。”
不过一直到唐三藏走到宫殿门前,通报了阁门大使,猴哥亲眼目送唐三藏被带进宫殿后,才转身离去。
唐三藏被带进宫内后,注意到这宫殿建筑竟类似大唐宫殿,有太极殿、华盖殿等等,再想到一路行来那些和大唐类似的衣装打扮,以及偶尔钻进耳中的那些对大唐的崇拜敬仰的话语,他终于对曾经只存在于历史记录中的大唐盛世有了直观了解。
很震撼。
尽管这个世界有着妖魔鬼怪,满天神佛,同他上辈子所处的世界并非同一时空,但唐三藏却依旧有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
甚至都在心中小本本上划去了唐皇小气吧啦的行为。
太极殿内,那宝象国国王正坐在高位上,两边则站着文武百官,唐三藏刚被带到金阶,便看到无数双眼睛刷刷落到了自己身上。
心理素质不行的人,极容易在这种压力之下行为失控,然而唐三藏却面色淡定,接受着这诸多目光。
他曾在万人面前主持过水陆大会,又曾在金銮殿上面见圣人百官,且还经历过游街走马,如今这点阵仗,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再说了,这位宝象国国王比起唐皇来说,气势威严也差得极远。
宝象国国王先是定定看着唐三藏不说话,等看他不卑不亢行了个礼,就神情淡定承受众人视线后,才突然笑出了声:
“好,好好好,不愧是来自唐朝大国圣僧,看着的确是个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周围百官见他们国王都夸起来了,自是也纷纷都开口赞扬唐三藏这气质行为。
等唐三藏递上文牒后,宝象国国王只看了眼,便干脆利落地取了本国玉宝,按了花押,又拉着唐三藏说了好一顿话,才让唐三藏离开。
唐三藏回到驿站后,发现几个徒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疯了。想了想,自己便也干脆上了街。
街道上倒是十分热闹,唐三藏行走在人群里,倒也不怎么急,反而颇为放松,虽说他出来时抱着可能会偶尔猴哥他们的想法,但若没遇上,其实也没什么,反正猴哥他们总不可能忘记回来。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抱着个盆栽颤巍巍走着,十分注意,然而因为年老的缘故,来不及躲避拥挤的人群,被突然撞了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老妇人眼中闪过惊慌,若真跌倒了,只怕她不仅保不住怀中盆栽,自己也得受伤。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及时扶住了老妇人,耳边传来清朗温和嗓音:“无事吧?”
老妇人抓着对方手重新站好,抬头看过去时,就发现这个好心帮了自己的原来是个长相俊秀的年轻僧人。
“谢谢,谢谢,”老妇人连声说着,然后摘了自己盆栽里开得最好的那一朵花,递给僧人,脸上露出慈和的笑,“这个送给你,小长老。”
唐三藏接过花,却没有离开,而是又道:“阿婆,我帮你拿着这盆栽吧。”
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路上一个劲地夸着唐三藏,等被送到了家门口后,她拉着唐三藏衣角,笑眯眯道:“小长老,等这百花节到了后,你来我这,我给你准备我拿手的吃食。”
“百花节?”
唐三藏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花朵,花朵娇嫩,从花心到花瓣尾端呈淡黄色渐变,看着倒是十分小清新,明显被养得极好。
“是啊,”老妇人呵呵笑道,“我们这宝象国水土好,出了许多奇花异草,还曾进献给了大唐圣人,故而才有这每年一次的百花盛会。”
“百花节这天,家家都会摆出自己养得最好的花,除此之外,还有做出的与花有关的首饰,用花做食材的吃食,十分热闹哩。”
唐三藏同老妇人告别后,心里还在想着她说的话,此时再看周围行人,便也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比如许多人头上都顶着多鲜花,无论男女,还有人同那老妇人一样,捧着个盆栽。
按照老妇人说法,这百花节没有几天就要举办了,留下来看看倒也不错。
唐三藏正想着时,背后便传来熟悉声音:
“师父!”
他扭过头,发现是悟灵和白龙。他们两个手里都拿着买来的小吃,悟灵嘴角还沾了点心残渣,白龙却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等他们两个走过来时,唐三藏才注意到两人袖子底下牵在一起的手。
“我果然没看错,是师父你出来了,”悟灵笑嘻嘻地道,他松开握着白龙的手,将其中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点心递给唐三藏,“师父你尝尝,这味道还不错。”
“只有你们两个?”唐三藏问。
“嗯,”白龙露出点苦恼,“若不是我拉着悟灵,只怕他也不知道要钻到哪里去了。”师父给他的荷包还在悟灵手里呢。
原来如此,唐三藏点点头,难怪刚刚他们两个会牵着手。
师徒相遇后,一边随意聊着天,一边朝前走着,走到哪算哪。不知不觉,周围多了些娇声笑语,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味外,还有脂粉气。
“哟,那位俊俏的小郎君——”
头顶传来娇呼时,唐三藏正站在一个小摊面前,看着那上面的面具,他倒没觉得这声音是在叫自己,所以并未抬头,直到那声音又说了句:
“那个光头小郎君,看看奴奴啊——”
悟灵咬了口点心,用手肘推了推白龙,“那个女人是认识师父吗?”
白龙眨眨眼,说,“师父喜欢的不是男人吗?”
唐三藏:“……”
他拿着面具的手微微颤抖。
一时之间,唐三藏震惊得都忘了问白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印象了。
一条香帕却悠悠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了唐三藏手腕处,头顶又传来阵阵娇笑:
“小郎君,你真狠心不看看奴奴吗?”
被骚扰了这么几次,唐三藏终于抬头看向头顶,就见一位姿容艳丽的女子正姿态慵懒地依靠着栏杆,一手撑着下颚,露出雪白酥臂。
她看到唐三藏抬头时,朝他勾起红唇一笑,慢悠悠摇晃着团扇,声音娇软:
“哟,奴奴终于等到你看我一眼了。”
比起白龙的语出惊人,这位女子反倒没有让唐三藏情绪太多波动。
他在长安都城时,虽未去过平康坊,但却给病坊里的那些流落风尘的女子念过佛经,对方身上的气质让唐三藏一眼便认出来了她的身份。
他双掌合十朝这位女子微微行了礼,便准备转身离去,却有阵笑声从那女子所待的建筑里传了出来:
“嘿嘿嘿,小娘子——”
“……”
唐三藏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