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唐三藏正沉浸在回忆里, 他却不知五庄观内已经因为他昏迷一事打了起来。
唐三藏刚昏迷不到一秒,猴哥便猛地跃起, 金箍棒已不知何时落在了他手中,狠狠砸向了座椅上的镇元子,身后几个师弟喊叫着师父,涌到了唐三藏身边。
猪八戒看了看紧闭着眼睛人事不省的师父,眼底神色剧烈变换,各种念头在心中闪过, 最后咽了咽口水,拿出自己九齿钉耙,丢下句话:
“带走师父!”
便如猴哥一般, 冲向了镇元子。
悟灵将缩小身形的白龙丢到师父身上,朝镇元子方向张开口,喷出浑浊黄沙,白龙猛地变大身形,尾端缠着师父身体,便欲逃出五庄观。
镇元子看着这些人各种手段朝他用来,脸上却无半分慌乱。
他只抬起手轻轻一挥, 袖角晃动, 使出了袖里乾坤, 便轻描淡写般便化了所有攻击, 甚至将猴哥他们都收进了袖中,自己还稳稳当当坐在椅上。
白龙看到这一幕,心下震动, 逃跑速度更快。
然而那修长手指只朝它方向一点,白龙便觉身体像是被凭空束缚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再继续往前冲,反而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回来,越退越小,最后也被那袖袍收了进去。
只余昏迷中的唐三藏未被袖里乾坤收住,反而被不知何时离开座椅的镇元子抱起。
守在一旁的徒弟躬身向前,正欲将唐三藏接手时,却听头顶传来师父声音:
“不必。”
低垂着头的徒弟眼中闪过诧异,就见眼角视线有鹤氅擦过,师父竟抱着那个唐三藏离开了。这举动直接让徒弟愣住,回过神时发现师父都已经离开了正殿,朝后院走去了,才连忙跟上。
等他看着师父亲自抱着那僧人进了客卧后,嘴巴微张,又呆了下。
“你怎愣在这里不动?”
他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扭过头发现是大师兄。
“师父他……”小徒弟挠了挠脸颊,露出点疑惑,“我刚刚看到师父抱着那个僧人进了房间,且还是师父一贯居住的卧房隔壁。”
“僧人?”
大师兄重复了句,他之前被师父派出去做了些事,刚刚才回来,听到小师弟这么说后,想了会,才露出明白表情,“你说的僧人,是不是名号唐三藏?”
小徒弟点头。
“那没什么可奇怪的,”大师兄笑道,“这位还是金蝉子时,和师父关系的确不错,你也知道师父友人本就不多,自是十分看重。”
“哦,噢。”小徒弟懵懵懂懂点头,只听明白了这位唐三藏的确是师父十分在意的友人。
**
“唔……”
被放在床榻上的僧人睁开眼,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在床边慢慢起身,还有些茫然的神情在看到那个鹤氅身影时,猛地回过神来。
“镇元子?”
坐在桌旁的镇元子拿起玉壶,慢慢倒了杯茶,然后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将茶杯递到唐三藏面前。
唐三藏看了眼茶杯,又掀眸看了眼镇元子,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这回贫道还会晕吗?”
镇元子已直起身,漫不经心道:“既已达到目的,自是不会再晕。”
唐三藏:“……”
他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位说话变得如此直接。
“关于你的回忆……”
“是你的。”
镇元子打断了他,“那杯茶的效果,可让人忆起前尘往事,只不过对你来说,效果可能有些低,最多也只能让你回忆起那么一两件事情罢了。”
我的?
唐三藏沉默,没想到镇元子会给出这个回复。
他沉吟半晌,才缓缓道:“若说真话,那位金蝉子的确与我十分相似,且在经历了那梦中情况后,我对你也有些熟悉感,但是——”
镇元子垂眸看他。
唐三藏与他对视,神情认真。
“我还是觉得,或许你认错了。”
房间内气氛变得静默,甚至隐隐有股压力感。
“哦?”
镇元子终于开口,他俯下身,伸手捏住唐三藏下颚,面色变得冷漠起来:
“你身上灵体气息,分明便是金蝉子,若你非他——”
声音停顿了下,镇元子垂眸俯视着唐三藏,深邃黑眸如噬人的巨兽。
“——你觉得你还能活下来吗?”
唐三藏:“……”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唐三藏抬手拍开镇元子的手,神色平静,“堂堂地仙之祖,就勿拿贫道开些顽笑了。”
镇元子收回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谁说我在开玩笑?”
“嗯,嗯,堂堂镇元大仙,自然不是在开玩笑。”唐三藏语气敷衍。
他根本就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杀气,还敢说不是在故意逗弄他。
再想想太白金星,观音菩萨他们,唐三藏就觉得心累,怎么这群神仙都是这样?
还是他的徒弟好啊。
不过……
唐三藏下床的动作微顿,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他刚刚虽然在镇元子面前说得斩钉截铁,表示自己不可能是金蝉子,实际上,他还是动摇了。
他真的不是吗?
如果他不是,为何他会成为这西行取经之人?金蝉子乃如来徒弟,若真的被他给替代了,金蝉子又去了哪里?
种种想法纠结成一团,最后唐三藏摇了摇头,甩去它们,也甩去了眼中犹疑。
管它呢,反正他知道自己是唐三藏,不是那个西游记里的唐僧。
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唐三藏站起身,双掌合十朝镇元子行礼,“贫道还是不影响镇元大仙去混元道果之会了,这便告辞离去。”
“不允。”镇元子淡淡道。
唐三藏眯起眼。
你以为你是地仙之祖,我真的就不敢动手了吗?
“那灵根乃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便已存在,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万年只得三十个果子,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此果味道独特,万千世界,唯我五庄观才有。”
唐三藏打架的念头开始动摇。
“在你来之前,我便给你准备了两个,至于你那几个徒弟,也能共享一个。”
唐三藏面露纠结。
“不过,”镇元子微微一笑,“若你今日便走,自是没有这人参果了。”
唐三藏:“……”
他深深吸了口气,面露微笑,主动打脸:“既是如此,自是不敢辜负镇元大仙好意。”
镇元子勾唇一笑。
虽然轮回多次,他友人却依旧还是当年性格,果然是众多僧佛中,最为有趣的一个。
等镇元子离开房间后,唐三藏抬手捂脸。
唉,他这听到奇异食材就走不动路的性格啊。
不过,反正他也没从这镇元子身上察觉到恶意,更能免费得了那听着就万分珍贵的人参果,还能给他徒弟一份,倒也是件好事。
咦……
等等。
唐三藏放下手,露出思索表情。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
“所以,其实连师父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金蝉子?”
化成人形的白龙双手捧着茶盏,一边抿了口,一边面露好奇。
“嗯。”唐三藏点头,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镇元子的话,毕竟这全都是对方告诉他的,谁能肯定镇元子没这本事造假呢。
只是这中间也有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真的是镇元子说谎,他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唐三藏脑中闪过这些想法,但很快便压在心中。
“咳。”
他清了清嗓子,等到房间内的几个徒弟纷纷看向他时,才道,“你们有谁看到悟空了吗?”
“我们被镇元子大仙放出来后,大师兄就一个跟头不知道翻去了哪里。”
悟灵一边说,一边跳到白龙膝盖上,不自己倒茶,却要喝白龙手里的。白龙倒也不气,反而挺好脾气地将自己茶杯放低到适合悟灵的高度。
“嗐,师父你就别管大师兄了,”猪八戒耸了耸肩,“他啊,估计又回自己花果山了。比起这个,俺老猪倒是对那人参果好奇得紧,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唐三藏却有些走神。
之前因为想着回忆的事情,还有他同金蝉子之间的关系,一时之间他竟然都忘了问镇元子自己徒弟去了哪里。等他想起来,准备去找镇元子时,他的徒弟却已经出现在了他门口。
只是看了一圈,却唯独少了猴哥身影。
这之后,唐三藏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们之前以为镇元子下手害了他,都跟镇元子交手了起来,谁想到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就被镇元子给收进了袖子里。
一直到了晚上,猴哥也没有回来。
房间内,猪八戒打呼的得声音十分响,躺在床上的唐三藏有些睡不着,却并非猪八戒的缘故,而是有些放心不下猴哥。
他们同行也有很长时间了,猴哥从未有过连招呼也不打,就消失的情况。
唐三藏对此很在意,甚至让他闭上了眼睛,都无法入睡。
吱呀。
房间门被从里面打开,唐三藏从里走了出来。
他翻来覆去,依旧还是睡不着觉,便干脆从床上下来,决定出来走走。
因为五庄观内环境十分舒适,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不怎么冷,所以唐三藏出来时,身上穿着的是白色中衣,只简单披了件外套。
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地,所以只是随意逛逛散心罢了,并且有意走着宽敞石路,不往那些偏僻地方走,结果走着走着,他看到了棵大树。
树下,有人站在那里。
唐三藏停下脚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镇元子大仙。”
他念出对方称号。
那身影回过头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头青丝不似白日束起,而是散开在背后,让他身上那股疏离淡漠感似乎也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