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架自是不可能打一架的。
如果说打一架能得到什么绝世好食材, 可能唐三藏还会在偶像和食材间犹豫。但是现在,唐三藏虽然被猴哥那自认为委婉的话说得一哽, 但也没有那种硬是要拒绝猴哥好意,非得出去打一顿的想法。
所以最后他只是默默放下衣袖,拿着禅杖回了藤床上,盘膝坐着,两手撑着脸颊,看着紧闭的房门, 眉头微蹙。
倒不是想着弱鸡标签一时半会在猴哥心中是刷新不掉的事情——咳,或许有那么一点——更主要的,唐三藏是在想着今晚会出这事的原因。
猴哥却误会了唐三藏的表情, 以为自己虽说得委婉,却也还是伤了师父那脆弱的自尊心,他抓耳挠腮,一时也有些发愁。
原本猴哥还想着,借来辟火罩儿护住师父后,让他师父安安稳稳地睡个一觉,他自己则是出去暗中旁观那群和尚作死, 顺便护着正放在老和尚那里的袈裟, 别跟着一起烧了。只是如今看他师父这个模样, 猴哥迟疑了会, 便改了原本的决定。
罢了,猴哥叹了口气,谁让他老孙自己做了决定, 从花果山又跑来了这和尚身边,决定做这和尚的徒弟,护他一路平安取经呢。
既然他这师父想打架,便想个安全的法子吧。
“师父。”
唐三藏被喊了声,下意识看向猴哥,“何事?”
“你且等上一等。”猴哥这么说,然后他便走到了房门面前,打开门,正对上了外面那一群人。
外面正拿着干柴,举着火把,提着油桶的和尚们:“……”
等等,我们明明已经放轻了动静,为何你们还是醒了??
猴哥抬脚踏出房间,还没忘记将房门又关上。等做完这一切后,他面对着这一群和尚,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
“俺老孙瞧着,你们是想烧了我跟我师父?”
和尚们面面相觑,考虑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对方抓了个正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看向猴哥时,已是面露狠色,动了杀意。
猴哥轻蔑一笑。
房间内的唐三藏只听得外面一阵阵惨叫声,却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可是猴哥,那些和尚能打得过才真的奇怪了。
同样的,唐三藏也不会觉得猴哥这种行为残忍什么的,连佛教都有怒目金刚一说,无威严不足震慑外道,而这群僧人本就已经抱着要了他们命的念头。
别说猴哥了,唐三藏若对上那些个好言相劝依旧不愿悔改的,手中禅杖也不会跟对方讲什么客气,直接就是物理超度。
大约过了半盏茶,这动静便小了,之后房门被从外面推开,猴哥正站在外面,“师父,你可出来了。”
唐三藏从藤床上下来,走出屋外,就看到外面一群僧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正双手背在身后,蹲在了地上,眼睛含泪看着他。
唐三藏还以为猴哥是让自己开口问这些僧人为何防火的原因,正要说话时,就听到旁边传来猴哥的声音:
“现在师父你可以跟他们打上一架了,老孙保管他们打不过你。”
唐三藏:“……”
他差点没一个趔趄,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身旁猴哥,“何意?”
猴哥双手抱胸,随口道:“老孙这不是想着,满足师父你这想要打架的想法吗,省得做出副失落模样。”
唐三藏:“……”真是谢谢你了啊,猴哥。
唐三藏无奈一笑:“多谢你的好意了,悟空。不过不用了。”
猴哥一愣,他看了眼唐三藏,仿佛确认般,又问道:“真不用?”
唐三藏:“真不用。”
“行吧。”猴哥点点头,撇开目光,轻啧了声。这保护一事可真是不容易,他老孙好不容易想到了个办法,结果他师父又不用了,真真是和尚心海底针。
这群僧人既已被猴哥打服,自是不敢再做出什么违抗之举,如倒豆子一般,干脆利落地将他们为何这么做的原因说了出来。
不仅说出了原因,这些僧人甚至还将出了这狠毒主意的两个小和尚推了出来,名叫广智、广谋。这两个小和尚早已腿如筛糠,眼神惊恐,生怕唐三藏背后的猴哥将他们给打死。等他们注意到猴哥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时,才松了口气,又为了性命安全,连忙开口说自己可以带他们去找方丈。
这一切事情本就是因着方丈的贪婪之心而起,唐三藏当然是要找他的。
方丈却不愧是活了两百多岁,在发现火光一直没出现时,便已经有了猜测,恐怕计谋没成功,所以手里拿着袈裟主动过来了。
那两个小和尚说出要带路的花时,老方丈的身影已经出现,他走得颤巍巍的,一见到唐三藏,便立刻带着哭腔大声叫道:
“长老啊,是我对不住你啊——”
这一声抑扬顿挫,如同唱戏文般,踉踉跄跄着就走到了唐三藏面前,扑通一下就想跪地,却被唐三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手臂。
呃?
老和尚没想到唐三藏反应这么快,表情都怔楞了下,又很快收敛起来,重新变得饱含感情,身体使力,想要硬生生跪下去。
一跪,没跪下,唐三藏的手抓得稳稳的,老方丈又暗暗用力,表情都快扭曲了,还是没摆脱唐三藏的力气,始终没跪下。
老方丈:“……”
唐长老,您不觉得您这力气同您这看着就清秀弱不禁风的外表不太符合吗?
他偷偷抬起眼,想要看看唐三藏表情,却发现唐三藏微笑着看着他,语气明明极为温和,却硬是让他哆嗦了下,“老方丈,不知您想说些什么?”
老方丈咽了口口水,“弟子是想说,弟子只是一时被贪心蒙蔽了眼,如今已知错了,故特地亲自将袈裟奉还。”
唐三藏面色淡淡看着他,看得老方丈心都提起来了,尤其当他越过唐三藏,注意到对方身后那猴子朝他龇了龇牙,看着表情很是不善时,就更加忐忑了。
在这沉默中,仿佛气氛都凝固了般,直到他们终于听到清越悦耳的声音响起:
“方丈能及时回头,也算不错,贫道便也不计较了。”
呼——
众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声音极为明显。
“只是——”
呃?!
所有人被这“只是”两字给弄得心又提了起来。
就见面前这俊美和尚微微一笑,极为和善地道:
“虽贫道不计较这意图谋害一事,但一些精神损失费用却是不能免了的,也好让各位受些教训,不再犯这等错误。”
老方丈却是立刻放下心来,虽他听不太明白什么精神损失费,但也大概知道估计是要些钱财,钱这种东西,对收集了众多宝物的他来说却算不上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被收拾出来的精神损失费被放到了观音禅院“友情赞助”的马车上,拉车的马儿同样也是赞助的,唐三藏则坐在自己的白马上,悠悠然地跟在马车后面,还不忘回头朝站在寺庙门口的老方丈他们露出抹微笑。
老方丈他们也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难看极了,比起笑却更像是哭,尤其等到唐三藏他们走远了之后,老方丈立刻抽了口冷气,身体一软,差点没昏过去,还好他背后的大小和尚们连忙撑住了他。
老方丈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想着自己那被搜刮得几乎一干二净的宝库,只觉人生都黑了一片,欲哭无泪。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猛地抓住徒儿的衣袖,嘴里哆嗦着,咬牙道:“不成,我必要让他把我东西都还回来!”
唐三藏这边,却觉心情正好,猴哥注意到后,问了句:“师父你喜欢这些玩意?”
唐三藏笑眯眯地道:“是呀。”
猴哥若有所思。
唐三藏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看着前面的马车,又乐了会,才转头看向猴哥,说道:“悟空,你能帮我把土地请上来吗?”
虽说唐三藏也能叫出土地,但毕竟没有猴哥效果那么好,所以便也偷了个懒,不费那个劲了。
土地老儿被猴哥一脚踩地给踩了出来,他扶正了下自己歪了的束发,连忙问道:“不知大圣有何吩咐?”
唐三藏从白马身上下来,上前微微行礼,“土地,是贫道有一事想拜托您。”
土地:“圣僧请说。”
唐三藏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那里有一车财宝,请土地将它带回长安都城,洪福寺长老法明师父面前。替我告诉他,这是他的徒儿遇到了个慷慨解囊的好心人所得,可用它们去救济贫苦百姓。”
“好心人”老方丈若听到唐三藏这话,只怕要哭晕过去。
土地老儿听到只是这等小事,立刻应下,再确认并无其他事情后,便带着马车和马儿钻进了土中。
唐三藏解决了这件事,心情更加愉快,他扭头看向猴哥,眼眸弯起,“还有件事,欲拜托悟空你。”
猴哥:“甚?”
唐三藏:“找一处有水源之处,我们歇息进食一番。”
猴哥眼神一亮,他这几个月虽未抱怨什么,又能经常回花果山一趟,拿些水果回来,但也的确颇为怀念他师父这番手艺,听得这番话,爽快道:“好说,我这就去找一找地方。”
等猴哥走了之后,唐三藏又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小白龙,“不知龙三太子喜好什么口味?”
“嗯?”小白龙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为何唐三藏这么说,他们不是只有干粮可吃吗,最多就是再加点那猴子摘来的水果,又有何口味可言。
唐三藏看他茫然模样,轻笑道:“等会我欲动手做顿吃食,龙三太子你现在也是我们西行取经一员,自是也要给你准备一番。”
小白龙:“咦?”
他瞪大了眼睛,吃惊道:“圣僧竟会做饭?”
唐三藏点头:“这是我一爱好,倒也算是有个几手,不至于太过糟糕。”
小白龙摆了摆小尾巴,期期艾艾道:“我、我喜好甜口。”
说完,他紧紧盯着唐三藏,自认为自己是个龙形,表情掩饰得很好,却未发现自己白色龙躯染上了点绯红,被唐三藏看得清清楚楚,完全看穿了小白龙对自己喜好甜口这一点颇为羞涩。
唐三藏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温和笑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