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公小娜。
他慢慢,把它放在心口。
抬起头,看着下雪的黑夜,看了很久,忽然微微眯了眯眼睛。
真好…还活着。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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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擦着右侧肋骨,斜过肝脏、刺破胆囊。
绿色的胆汁混着血滴答滴答淌进雪地。
黑暗里,只剩无声冬季。
隋刃把小黑猫凯特放进暖和的小红房,然后轻轻托起公小娜,仔细检查它的伤势,看着它沉默一会儿,忽然轻叹口气:“不听话跑出来,你以为你的龟壳很硬吗?嗯?”
公小娜本来垂着头,脖子蔫蔫的,听到这话忽然一得瑟,抬起脑袋,歪头看着他,眼睛疼的晶亮。
哥们儿,我一千年前姓慕容,皇族,懂吗?
皇族。
我上辈子被揍了快二十年都没死,这辈子能这么容易死么。
我的壳那是金刚钻…或者铁疙瘩…
大眼瞪小眼。
隋刃愣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这种对视了,把它小脑袋拨楞到一边,沉默一下,轻轻说:“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这么疼。
已经几天没看到亚瑟了,安全屋冷冷清清,为了节省时间,隋刃把凯特和公小娜随身带着,也方便照顾。
…他去哪儿了?
隋刃不想去想。
…走了吗?
隋刃低着头,忽然笑了一下,也好。
本来就早已,没什么联系。
呼啸的寒风里,他把公小娜轻轻放进红房子的小水缸,抱起来,向远处的家走去。
星光映照下,雪面闪着幽蓝的光,映着他染着血迹的绿色脚印,渐渐到尽头。
滴答,滴答。
雪继续下,把一切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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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黑夜,纵深的远处是明灭的城市灯火。
“亚瑟到底是谁?”金飞开着车,侧头看看旁边九曲十八弯的山道,忽然觉着不耐烦,“这样绕着下山太他妈麻烦,我直接冲下去得了。”
副驾驶游离坐的正,“…这样终归不好。”
后座元蒲咳一下,“你准备怎么冲?”
山道下,万丈悬崖。
金飞耸耸肩,“从这一层,凌空飞下一层。”
元蒲沉默一会儿,“我暂时还没有离世打算。”
……
车内只剩下摇滚音乐和西风就着音乐吃鸡腿的声音,过一会儿,含含糊糊地:“唔…我也没有。”
金飞无奈耸耸肩,“唉,隋刃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游离嗤笑一声,“呵…他还能凌空开车飞下山崖?”
“嘿~”金飞勾着嘴角看他,“我老大就是有这本事,要不然我心甘情愿要把赛车界老大位置让给他,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信老大的本事?”
游离大怒,“我自然不信!”
金飞瞪圆眼,车头摇晃,“你不信?!你不信我现在就开车冲下去!他教过我方法了!我这就下去了下去了…你还信不信!”
游离愣一会儿,闭目:“…我信。”
金飞勾着嘴角,酷酷打个响指,嚼着益达口香糖,“嗯,随意乖,信就好,信老大,得永生…”
元蒲哑然失笑,看来这油米不进的游离是彻底被金大少吃的死死的了。
忽然“吱嘎——”,刺耳的声音响起,车轮因车速太快,开始在冰面上滑翔,车几乎要失去控制,千钧之际,金飞大转方向盘,一个凌空侧飞终是完好停下。
车里众人终于松口气,只可惜西风手里才吃了三口不到的鸡腿却还是因为车刚才的剧烈摇晃掉进旁边的万丈悬崖。
只听西风勋大吼一声:“金——飞!!!”
车后两道深深的冰痕,竟在冰面燃起刺刺火光。
忽然元蒲的电话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号码,忽然微皱起眉,走下车。
雪,又下起来,寒风呼啸,把远处车内的摇滚乐鼓点吹淡。
元蒲慢慢向远处的悬崖走去,站在冰面上,看着远处山下在黑暗里明灭的城市灯光,沉默地听完电话。
被西风撵下车的金飞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怎么了?”
元蒲抬起头,手慢慢攥紧手机,“刃…被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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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更极速的飞,车内气氛却开始鲜有的凝重。
金飞再笑一下,“你说什么?捅他的…是谁?”
元蒲慢慢闭上眼睛,“他父亲。”
西风张张嘴,“我不信!怎么可能?”
手慢慢攥紧方向盘,金飞沉默一下,“…我倒是信了。”
他忽然一拳撞上车窗玻璃,“渣!”
他叫道:“我说过他再欺负刃我就告诉师父的吧!我说过的吧!”
元蒲静静道:“金飞,好好开车。”
金飞咬牙,“元蒲,你他妈是他亲人!你就这样看着!”
就这样看着,这样看着,看着…
声音在山峦间回荡,大气磅礴最后也变得幽怨。
元蒲听着回音慢慢结束,轻轻道:“我会处理。”
金飞沉默一会儿,“他不会说话,不会抱怨,不代表他是傻子,不会痛。”
元蒲沉默。
金飞淡淡道:“我要去找师父。”
“我说了,我处理。”
金飞吼,“你他妈怎么处理!”
“你忘了我在兵团兼修什么。”元蒲淡淡道。
西风喃喃:“…战伤处理。”他忽然道:“我最近到凌晨四五点就有心慌饥饿感。”
元蒲:“你那可能是糖尿病倾向。”
一句话,车里又到处闷咳。
游离又闭上眼。
元蒲淡淡道:“据说刃被刺到胆囊,今天我们当不知道,明天想办法把他弄到我这里,做手术,然后查他被刺伤的原因,再做决定。”
金飞沉默一下,“师父到底去哪儿了。”
元蒲侧头看着旁边昏暗的山峦,“有他要做的事。”
“元蒲的决定正确,现在不能妄动,”游离淡淡道:“林家有内奸。”
“有线索吗?是不是内奸捣的乱?刃被…被他捅刀子时当时还有其他人吗?”金飞问道。
“还有林家的大少爷林远在场,这次要好好查,包括上次的秦桑落水事件。”元蒲微微眯起眼睛,“我总感觉,林远没那么简单。”
西风低头翻看着刚从牧斯在山顶的豪华别墅里拍摄的照片,“奇怪…这个牧斯,作为整个华南地区的总警署长,收藏各种奇异珍宝,家里却连一张自己家人的合照都没有。”
游离淡淡道:“那天,亚瑟要我们务必小心牧斯。这里只是他名下一栋家宅,其他地方应该还有。”
金飞沉默一会儿,“亚瑟到底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为什么每次他们提到亚瑟,刃的表情都会变得苍白,似乎这是一个很讨厌的人,但是又…
“是他的朋友。”游离沉默一下,“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做着兄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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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小娜成了一只伤龟。
背上被包着厚厚的绷带,隋刃没什么好药,刚给它上过酒精。
它睁着小眼,也不挣扎,似乎不痛,默默吃着隋刃给的小干虾,再喝口水。
就是伤口裂开的地方有点痒。
隋刃默默给它挠挠,然后把它放进装满小石头的水缸里,让它趴在小石块上。
开始自己处理刀口。
刀口不大,比较深。
血已经停下,胆汁还在流。
胆囊似乎破了,可能需要手术。
隋刃只是沉默着,一针针缝合好露在外的刀口。
明天吧,再看情况,手术伤元气,也许胆囊只是被擦伤。
毕竟伤害自己的…不是敌人。
处理好刀口,他沉默地坐在窗台上。
窗外,还是黑夜。
冬天的夜,很长,冷风刮来,混着迷雾层峦的雪。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去摸靴子侧面的刀。
只剩下空空刀鞘。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彻底沉默下来。
手指还在轻微的颤,没了刀的杀手,就像没了牙的兽。
隋刃现在在哪里,没了隋刃的隋刃,还是谁呢。
冷风里,似乎有人在吼…
…把这畜生的刀剁碎了扔到垃圾场…畜生是不懂什么叫肝胆相照,也不懂什么叫兄弟,叫信任的,就像你。
…就像你。
黑暗,还是黑暗…是又看不见了吗?还是只是黑暗。
忽然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抑着他的喉咙,刀口剧烈地跳动…
他把颤抖的手轻轻探进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是并排的长香烟。
原离开前留在车里的。
一丝火光燃在黑夜里,照亮眼前一点光。
隋刃似乎喘过气来,看着眼前明灭的火光,慢慢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他轻轻咳喘一下,似乎很久没吸烟了,烟味闻起来有些呛鼻。
微辣,微苦。
他只是更用力地吸。
手、在微微颤抖。
没了隋刃的隋刃,还是谁呢。
肝胆相照、兄弟、信任、对他们这样的人,只是奢侈。
…也是渴望过的吧。
烟雾里,他只是更用力地吸烟。
没有技巧,没有姿势,只是用力地、把眼前所有能吸进的气都吸进去。
一根、一根、吸进肺里。
像从没有呼吸。
已经节制很久的烟瘾,还是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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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二十:
曲华低头看了看表,“到点了。”他沉默一下,看着游离,“去看看他。”
敲门麻烦,游离选择翻后墙进去。
他瞳孔微缩,房间里,微暗的光,满是血腥味,还带着微微苦味。
干燥冰冷的空气。
游离沉默地看着床上的隋刃,静静蜷缩着,被子上满是绿色。
像已经变质长毛的藤蔓。
他看着隋刃右肋骨的白色纱布,已经被染成红绿色。
离他很远就能感觉到的灼烫。
苍白的脸色,满是虚汗的额头。
隋刃,发烧了。
他沉默一下,悄然离开。
“爸,他发烧了…睡的很沉。”
曲华低叹口气,转过身,“让他再睡会儿吧。”
六点二十:
保镖开始在校场集合,隋刃仍没有来。
七点四十,餐厅站岗,隋刃、还是没来。
“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林立穿着一身熊仔睡衣下着楼梯,喝着一瓶名叫“野菜生活”的蔬果汁,一边哈欠连天,“就他,一养子、一保镖,身上衣服七十万?”
林远笑笑,揉揉他头,悠悠道:“海水不可斗量。”
林立愣一会儿,停下脚步,忽然微怒,“爸给买的?他都没给我买过这么贵的衣服!他一个保镖凭什么!我也没见过他真保护过谁!”
林远笑了一下,眨眨眼,“我也不清楚,你早餐可以问爸。好啦,咱立少别气啦,气大伤身。”
林葛然已经坐在餐桌旁,正看着报纸,听到声音,抬头看看林远,又看看气鼓鼓的林立,笑道:“怎么,谁欺负咱立少啦?”
林立早忍不住,“爸,林刃身上的衣服是葆蝶家!”
“…葆蝶家?”林葛然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林立闭闭眼,“爸,这可是意大利很著名的奢侈品牌,有意大利爱马仕的称号,您真不知道吗?不是您给他买的?他那个衣服可是全球限量版,我从杂志上看过,一共就发行十一套!一件起码七十万!立儿就想知道,他一个保镖,凭什么?!”
林葛然微微眯起眼睛,忽然道:“曲华,林刃呢。”
曲华沉默一下,“董事长,他…他发烧了。”
林葛然愣了一下,忽然冷笑一声,“发烧死得了么?”
曲华愣住。
林葛然淡淡道:“你不要告诉我,今天早训,他都没到。”
曲华忽然开口,“他很可能刀口发炎了,林刃平时从没迟过早训。属下提议请顾医生来看。”
林葛然沉默下来,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林立倒是没注意这些,他这会儿正看着林远,忽然奇怪道:“哥,你一大早围个围巾做什么?”
林远笑一下,整整围巾,“嗯…哥怕冷…”
林葛然冷着脸,慢慢攥起手指,移开视线,冷冷道:“医生的事一会儿再说,先叫那畜生下来!我倒要看看,一道刀伤,能让他死了不成。”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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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0 章 大雪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