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年轻健康的男孩,在这个充满朝气的年纪。
却终日与血腥、伤痛相伴。
来到了自己身边,却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
那么,我,可以前进第一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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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那个身影像要被黑夜吞噬。
已是深秋,夜风已凉透。
狂风,从天际划过,遁入地面,一直刮,一直刮。
未停歇。
林葛然坐在车里,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只能看到远处,他身上宽大的衣服被风吹成不规则的形状。
隋刃单薄的身影像要被自己那件宽大衣服吞没。
林葛然拿起身上的枪,这是昨晚在箫儿身上搜到的。
他低头,用手指慢慢触摸黝黑的枪身,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收起枪,抬头默默盯着远方那个快要陷入黑夜的身影,一直到他转身要回来,才悄然收回目光。
隋刃走到车前,忽然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才打开车门,坐进来。
他垂着视线,似乎有些紧张。
“没事了。”林葛然收回目光,淡淡道,恍然未觉声音已发哑。
“…是。”隋刃有些拘束地回答。
“你座前有水。”林葛然启动车子,慢慢开口。
隋刃抬头看他,父亲的脸上是一向的淡漠,自己却忽然感觉他像在硬生生压着什么。
移开视线,沉默点头,拿起面前的水瓶喝了几口水。
水是温的,顺着干涩泛甜的喉咙滑下。
紧张的心,却忽然得到微微的平静。
林葛然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继续开车。
车内很安静,却是少有的和谐。
车子在市中心的夜市摊旁停下,现在正是晚上生意正好着的时候。
虽然风有些大,但在夜市上吃饭的人并不少。
灯火明灭,人来来往往,叫卖的,闲聊的,温热了这个寒冷的秋夜。
林葛然停好车,找了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
抬头看到隋刃还在自己身边站着,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带着隐隐疑惑。
这目光,很干净,很清澈,透过周围起伏的灯火,在夜色里看来忽然有些微微的熟悉。
“你也坐,我们吃点东西。”林葛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隋刃微微惊讶,却没有多说话,只是稍迟疑了一下,便安静地点点头,也坐下。
只是终究,还是拘束。
“哈,欢迎两位!都来点什么?”一个老板打扮的中年汉子走过来,笑吟吟地问道。他个不高,却好大的嗓门,像钟声一样。
林葛然弯了弯嘴角,“炖汤”范钟,果然没错。
“我听李乐说,范老板这儿最有名的是…板栗炖鸡汤?”
“哎,原来先生认识老李啊!我是范钟。”汉子浓眉一挑,笑。
“嗯,我是他常客。来给你捧场了。”
“哈哈,老李够意思!这是和你…儿子来吃夜宵?”汉子低头瞅了瞅林葛然旁边的隋刃。
“…是。这小子身体虚,想着给他补补。”林葛然笑吟吟地回答。
隋刃放在双膝上的手指忽然有些僵硬,他慢慢弯曲手指,挺直背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沉默。
“就是,我说呢,看你家这小子模样多英俊,就是小脸儿苍白苍白的…”汉子边打量隋刃边自顾说着,越打量越喜欢,猛一拍手掌,“好!我今儿亲自给你们炖鸡汤去。保证喝了啊,这脸红润红润的!”
“还不谢谢你范叔。”林葛然笑,拍了拍隋刃肩膀。
隋刃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忽然晃过神,抬起头:“谢谢您。”
垂下视线,父亲…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样好。
好到,自己全然不习惯,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去逃避。
对自己…这个昨天差点弑父的自己?
是…原谅么?
可是,自己都无法原谅。
这个罪恶的自己。
呵,Damn。
“哈,这有什么好谢的,除了汤,还要什么?”汉子笑吟吟地摆摆手。
“再来五个你们这儿蒸的热包子!素馅,个儿大的!“林葛然侧头想了想,“再来瓶啤酒吧。”
“好咯!您稍等了。”汉子收本转身离开。
林葛然回头,看到隋刃正看着自己,见到自己转头又立刻移开视线。
他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这小子,在疑惑。
菜上了。
林葛然把酒瓶盖打开,正要给自己倒杯酒。
隋刃忽然轻声说:“我来吧。”
林葛然一怔,手中杯子已被隋刃伸手接过,他的右手手背还有着一道道尚未结痂的伤痕。
…是救人时弄的么?
他垂着视线,没有看自己,只是认真地把酒倒在杯子里,然后双手举着把杯子递给自己。
他的样子,很认真,像在做某种仪式。
风很大,林葛然发觉自己的眼睛发干。
沉默地接过杯子,递给隋刃一个包子,“吃。”
父子两人在夜市的角落,大口吃饭。
饭桌上很安静,和周围热闹的环境大不同,却不觉得僵硬难受。
一直等到隋刃把整个包子吃完。
“你以后的生活费曲华会按月按量发给你。以后不要再去工地上了。”林葛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隋刃愣了一下,慢慢挺直背脊,“刃自己可…”
“就这么定了。”林葛然打断他,把面前的鸡汤推给他,“喝了。”
“…是。”隋刃停顿了一下,垂下视线,沉默地端着面前的碗,喝了几口。
他沉默着,忽然不再吃。
又过了会儿,林葛然正要开口问,看到隋刃忽然站起身,跑了。
林葛然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他正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呕吐。
林葛然没有动,只是目光一直盯着远处快要遁入黑夜的隋刃,一直看一直看。
隋刃慢慢走回来。
林葛然没有表情,喝了口啤酒,“坐。”
隋刃再次坐下。
林葛然继续把面前的汤推到他面前,再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他,“吃了。”
隋刃这次没有动,而是慢慢抬起了头,他看了看林葛然,没有说话,伸手接过包子,吃起来。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眼睛通红,忍的很辛苦,林葛然还是慢慢喝自己的啤酒。
隋刃终于还是再次推开碗跑到远处吐了。
这次林葛然没有抬头再看,他伸手拿过桌上的一个包子,慢慢吃着。
吃完,再吃另一个。
再次回来。
隋刃脸色已经惨白,一头虚汗。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林葛然面前沉默。
“坐。”林葛然低声。
隋刃沉默,慢慢后退一步,“您吃吧,刃…”
“坐下。”林葛然抬头望着他,重复。
隋刃僵硬了身子,迟疑了一下,上前,再次坐下。
“吃了。”
隋刃脸色惨白,望着他。
“怎么?”
“刃…刃不饿。”隋刃垂下视线,慢慢握紧双手。
呕吐的滋味,不好受。
明知自己会呕吐,吃了没用,还要吃,更是难受。
“全吃完。”林葛然沉默了一下,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慢慢开口:“包子,鸡汤,全吃完了,我有话和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说话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下。
隋刃抬头望父亲,想配合着弯弯嘴角,可惜僵硬的面容带着僵硬的心早已不会生动。
他呆呆地看着,看着。
从下巴…眼睛…额头…到整个轮廊。
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从不陌生。
从不陌生。
风,夹杂着远方的尘埃,向这边掠过。
眼睛忽然有些发涩,隋刃再次垂下视线,一些埋葬许久的记忆昏昏沉沉地涌上滚烫的头…
和父亲说话。
开心地笑闹聊天。
有多久没有了。
从5岁妈妈离开自己再没回来,后来的整整一年,父亲就再没对自己笑过。
从渴望拥抱,渴望鼓励,渴望笑容,到后来的渴望哪怕说说话。
曾经有多么渴望。
渴望,又度过了多少年。
隋刃松开紧紧攥着的手,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汤,像是忽然有了勇气。
轻呵口气,就着最后那个包子大口大口喝起来。
碗见底了,隋刃胸膛不断起伏,他却努力地吞咽。
吞咽,吞咽。
攥紧双手,用尽全力去压迫那种呕吐感。
终于,不再呕吐。
慢慢吐口气,松开紧攥的手指。
胃里,很久没出现过的暖流悄悄上升。
慢慢,温热荒芜的胸膛。
“你不吃饭,就没有抵抗力。再难受也要吃饭,才有力气抵抗它。记住了?”
隋刃点头。
父子两人,不再说话,在寒风中,在城市一处安静的夜市角落,沉默地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光。
隋刃奢侈在这场安静中,小心翼翼地呼吸。
…父亲,就这样,很好,很好。
他多想一直在这温暖的时空里。
静止不动。
但是隋刃知道,父亲心里有太多疑惑。
可,您不要问我问题,可以么?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您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可以么?
“你那天说…这些年,你有时不怎么开心。”林葛然迟疑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那夜难以承受的绝望和悲哀顷刻遁入隋刃脑中。
隋刃眼角忽然发干,悄然垂下视线,有些艰难地答道:“那天。刃,随便说说…我过的很好。”
林葛然沉默,隋刃也没有说话,只是周身慢慢散发出抗拒的清寒气息。
“…你昏迷时,一直大喊让谁快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隋刃僵硬了身子,慢慢摇头,“没。”
林葛然没有追问,继续问下一个:“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谁,刺杀你。”
隋刃没有说话。
“枪,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你要用它来干什么。”
隋刃沉默。
林葛然呆坐半晌,“不想说?”
隋刃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气的动物。
“一个都不说?”
隋刃还是坐着,没有抬头,没有言语。
“好。”林葛然点点头,站起来转身便走。
“…父亲!”隋刃站起来。
林葛然回头。
隋刃胸膛起伏,张了张嘴,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风很大,夜色渐深。两人中间的街道人来人往。
再没人上前一步。
夜色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林葛然笑笑,转过头,迈开步子去找老板结账。
嗯。
不过这样而已。
这样而已。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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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赤道,北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