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交保险吧,三千块。”工头伸出手。
“保险?”隋刃愣了一下,“必…必须交吗?”
“不交也可以。”工头收回手,似笑非笑地望了望隋刃,递上一张纸,“不过,以后干活要是出了事不能赖工地。行的话就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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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接过纸,低头看了看内容,沉默了一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工头望着隋刃弯了弯嘴角,转头冲远处喊:“老刘!”
一个赤着上身、晒得黝黑的老汉闻声放下背上的砖瓦袋大步走过来,满是汗珠的背上沾满了大块的泥土。
“这小子交给您带了。”工头斜着眼看着老汉淡淡道,“今天一天把您那儿分的砖泥全搬楼上,今早上头说要赶进程。”停顿一下,望了望老汉,看上去颇为难地补充道:“您看,这今儿要…再完不成进度,我这儿可就真不好交待了。”
“是,是,您多担待,多担待,今天一定完成。”老汉低头弯腰,干哑的声音如同相互摩擦的干燥玻璃。
“得了,老干部,这我可受不得。都干活去吧!”工头摆摆手,再打量隋刃一眼,转身冲远处的阴凉处走去。
隋刃默默看着老汉,他看着六十余岁,头发已经白了过半,侧面轮廓很硬挺,却久久弯着腰,一直没有直起,直到工头走远。
日头火辣,老汉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隋刃,指着远处水泥地上的一堆水泥砖块和土袋淡淡道,“先把这些运那边吧。”
老汉将肩上的毛巾取下拧了拧,挤出的汗水顺着毛巾流下,他擦了把满脸的汗水,向远处走去。
隋刃加快脚步跟过去,跟着老汉将泥砖搬到运水泥的推车上推到升降机下,再扛起一个个泥袋…
最后将它们放在升降机上,拉住铁栓将它们运上去。
一上午过去了,泥砖和水泥袋还没有运上去三分之一,老汉抬头望着慢慢升到半空的升降机,沉静的脸上没有显出什么,只是忽然低头沉思了一下,背起一旁地上的袋子也向上边爬去。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老汉,抹了下滴落到眼前的汗,转身继续搬运。
这样来回上下了两次,老汉第二次下来时,步履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隋刃走上前轻扶了他一下,后退半步,淡声道:“砖块和泥袋都运到升降机那里了,我上去,您负责升降机吧。”
说完也不等老汉说什么,径直走到升降机旁,扛起一袋水泥砖块,也向上边攀去。
老汉沉默地望着向上攀爬的隋刃,转头低低咳了两下。
隋刃迅速向上边爬去。
越向上太阳越火辣,一直爬到了建筑楼的第八层,正午没有一丝风,汗顺着脖颈向下不停地淌。
身体在不间断的爬行中濒于力竭,隋刃停下动作缓了缓气息,仰起头弯了弯嘴角,这种感觉…在堕天,曾经有多熟悉。
继续向上爬,在第九层停下,将身后装满砖块的泥袋搬进去。
发现升降机就在旁边,可似乎很久没动了,隋刃检查了下,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搬运。
这样运上运下两次,泥袋终于运上了一半,隋刃再次扛起一个泥袋,抓住铁梯正要再次上去,老汉走了过来,沉默地望着他,忽然淡淡道:“开饭了。”说完转身向工地里面走去,隋刃放下泥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工地没有设置工人的食堂,所谓吃饭的地方只是工人们聚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几个大锅里熬着些菜粥,四周杂七杂八堆放着混凝土、钢材、油漆工具等。
午饭每人三个馒头,外加一些粗糙的饭菜。
工人们大多聚在场地中间吃饭,大声聊着天,开着玩笑,隋刃接过发来的馒头,接了一杯水,默默走到边上的角落坐下,拿出一个,将剩下的两个放在身上,擦了把头上的汗,就着水吃起手中的馒头。
老汉走到他身边坐下,“就吃一个?”
隋刃看了看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馒头淡淡道:“我现在还不饿。”
“为什么来这儿,你还小。”老汉望着隋刃。
“你呢?你已经很大了。”隋刃淡淡道。
老汉沉默。
“您很需要这份工作?”隋刃问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太好奇不是好事。”老汉冷冷道。
“我只是在想。”隋刃沉默了一下,低头望着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慢慢道:“一个在军队当过将领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咧了咧嘴角,清澈的目光似乎有了瞬间的忧伤,淡淡道:“对趋炎附势之人弯腰,我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好。
老汉怔在那里,麻木的心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开裂,忽然,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两人转头看去,是工头过来了,在说着什么,众人围在他周围,情绪似乎很激动。
老汉站起来,问正垂头丧气向这边走来的工人。
“老王,这是怎么了?”
“工头说上边出故障了,升降机坏了,刚来的人没修好,还要等人维修,唉,还不一定能修好,今天只发半天工资,让咱先散了。”
老汉脸色有些苍白,来不及答话就向远处的工头大步走去。
“哟,您这是怎么了?”工头瞥眼望着面前脸色苍白,欲言又止的老刘。
“您看,没了机器,我还能搬运,要不,我还是留下吧?”老刘磕磕巴巴地道,强撑的笑意在硬朗的轮廓上显得很怪异。
“我知道你急需钱,不过咱们是整体停电停工半天,为你破例不好吧?”工头不再客气,冷冷道。
老汉勉强撑起的笑僵在脸上。
“我试试吧。”一个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老汉转头,隋刃在自己身边,淡淡重复道:“升降机,我上去看看。”
“呵,你?”工头笑道,“我们刚请来的大学毕业生都没修好,你可以?”
隋刃检查着手中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几个工具淡淡道:“我刚检查了下,动力换档失灵,属于内部机械故障,液压也不太稳。现在还需要液压油。”
工头愣在那里,隋刃指出的故障竟然和刚才过来维修的大学生说的一样,他将信将疑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上去试试,对您没什么损失,现在修理人员也还没来。”隋刃轻声打断,转身向远处的升降机下边走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知为什么给人笃定的感觉。
“那…维修费…”工头快步跟上,犹豫着。
“维修费我不要,如果我修好,希望您能让我们继续工作。”隋刃在身上套好钢丝绳,接过液压油,嘴里衔着工具,顺着铁栓向上边爬去。
“注意安全。”老汉的声音从下边传来,隋刃低头望了望他,弯弯嘴角。
爬到升降机所在的第九层,剧烈的阳光下,头有些轻微的眩晕,隋刃闭上眼睛缓了缓气息,松开双手,将钢丝绳固定在旁边,双脚踩在升降机下侧的铁杠上,低头打开躯壳,仔细检查起来。
内部几个螺丝有松动,电线高温膨胀,电路不畅导致液压过滤不稳。隋刃拧紧螺丝,将电路进行调整,并在外围抹上液压油,再重新装好。
将钢丝绳松动,慢慢向下,正准备测试一下,忽然,下边一阵刺耳的铃声传来,隋刃低头看了看,忽然发现下边人头攒动,似乎忽然间多了很多人。
隋刃继续向下爬了两步,忽然停下身子,微皱起眉,将左耳贴在旁边的铁栏杆上静静听了听,下边有警笛声!
快速向自己的侧上方望去,瞳孔猛地收缩,旁边的大吊车顶上,有一个男孩!
男孩大概六七岁样子,坐在吊车顶,双手颤抖地抓着车顶,应该是爬上来玩,下不去了。
他一阵阵发抖,身子已在不断的抖动中有了下滑的趋势。
他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半张着嘴。
隋刃眼眸漆黑,这动作,多像曾经的自己。
5岁被妈妈遗弃在摩天轮顶的自己。
绝望地等待救赎的自己。
隋刃望着他,沉默片刻,将手中的工具仍到一旁的建筑楼上,紧了紧固定在旁边铁杆上的钢丝绳,把它的另一端,固定在身上的钢丝绳取下绕在左臂,双手抓住升降机,顿时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下边又是一阵惊呼,隋刃已经感觉不到,头再次强烈地眩晕起来,他闭上双眼平复气息,慢慢睁开眼睛,向上攀爬,一直爬到升降机顶端,离吊车顶近了,中间却还有约两米的悬空距离。
男孩一阵阵颤抖,咧着嘴,紧闭着双眼,却哭不出声。
“喂,睁开眼睛。”隋刃轻轻喊道。
男孩仍紧紧闭着眼睛,嘴角微微颤动,“你是…是谁?”他喘了喘气,“我…我怕。”
“不要怕,哥哥在这里。”隋刃轻声道,“我在你左边,现在,不要乱动,睁开眼睛,不要往下看,看着我。”
隋刃的声音很安静,也很稳,男孩深深呼吸,点点头,“我不再这样玩了。”
“好。”隋刃应道。
男孩睫毛微颤,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旁边的隋刃。
“大哥哥,救我。”男孩看到一个一身黑衣、面目英俊的大哥哥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放松了戒备,撇了撇嘴,似乎再也忍不住,要哭了。
“好。不要哭,勇敢点。”隋刃轻轻道,慢慢解开绕在左臂的钢丝绳,“现在,我会扔过去一个绳子,你抓紧它。”
男孩点点头。
隋刃轻轻将钢丝绳扔过去,男孩紧紧抓住。
“很好,把它绕在你旁边的铁钩上,系鞋带一样。”
男孩点点头,把它绕在身边的铁钩上。
隋刃弯弯嘴角,“现在我过去。”他顺着钢丝绳慢慢向吊车移动。
下边的人群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片嘈杂惊叫,上边却仍是静谧一片。
老刘的汗水滚滚下落,用力握着双拳,仰着头紧紧看着上空只剩一个黑点的隋刃。
可救援人员仍没有赶到,安全装备不齐全,大吊车也是被废弃多年的,随时有可能坍塌,警察也不敢贸然向上爬,只能退开去疏散围观的群众。
远处120的急救车声远远传来…
“别怕。”大吊车车顶咯吱咯吱地响,隋刃终于安全来到男孩旁边,将男孩整个罩在自己身影里,抹了把男孩脸上的泪珠,轻声道:“现在,抓紧我,不要乱动,不要向下看。”
男孩扬起苍白的小脸,看着面前的大哥哥用力点点头。
隋刃单手抱起男孩,紧了紧钢丝绳,开始向过来的地方爬去。两米宽,九层楼的悬空高度。
隋刃慢慢爬着,片刻已经过了半米。
地面,老刘已经完全沙哑了声音,大声向旁边的警察喊:“快救救他们,他不知道,这个吊车是废弃的!”
下边更乱了,上边仍是静谧。
隋刃紧紧抿起嘴,稳住平衡,加快速度,单手在悬空的地方爬行。
他不知道身后的大吊车年代久远,因此被废弃在建筑工地旁,随时有可能坍塌。
他只听到,身后吊车的车顶咯吱直响,间或的颤动。
两个人的重量,这样安全吗?
这一点,隋刃也没有把握。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隋刃只是再次紧了紧抱着男孩的左臂,双目坚定地望着前方,忽略下边的九层楼高度,忽略头的阵阵眩晕,胃部的突然痉挛,专心地攀爬。
男孩紧紧抓着隋刃的手臂,仰着头。
午后火辣的阳光照在大哥哥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神情很坚毅。
他很勇敢。
“我也应该这样。”男孩紧了紧抓着隋刃胳膊的小手,轻轻想。
忽然,“咣当”一下巨大的响声,年久失修的大吊车车顶经不起两人的重量,赫然从上边断裂开来!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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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建筑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