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给陆建国喂了药,看着他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呀,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的气性?”江萍一边帮陆建国顺着背,一边用责备的语气道。
“还不是被这个浑小子给闹的。”陆建国捂着心口道。
“思北这孩子打小不就这样吗?你是他爸,你还不了解他啊?这件事,你急不得的,总要慢慢来。”江萍柔声宽慰着。
“我倒是想慢慢来,但是,你说这么大的家业,这公司,将来不都要留给他吗?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江萍听到这个话,神色黯淡了一下。
随即她垂下了眉:“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横在你们父子之间,你们也闹不成今天这个局面。”
陆建国一听,赶紧道:“嗨呀,谁说这个了?娶你是我做的决定,你在那里自责什么?”
“可是我就是想,如果我不出现,那……”
江萍一说话,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陆建国赶紧去帮她擦眼泪:“别说傻话,就算你不出现,我跟他妈妈也过不下去了,我亏欠了你这么多年,我是一定要补偿你的。”
江萍拉住陆建国的手,眼泪汪汪的模样:“建国,你真好,能遇到你,是我们母子两人的福气。”
她说着话,对着一旁的小男孩儿招了招手。
“春来,来,给你爸爸捶捶腿。”
小男孩儿很听话,从椅子上蹦下来,就蹲在陆建国面前,小手给他锤着。
陆建国看到这一幕,不禁笑:“春来真乖。”
“是啊。”江萍在一旁道。
“我们春来啊,是真的喜欢你这个爸爸。”
“你也不要烦心,不管怎么样,总归我们母子俩陪在你身边,咱们春来有孝心,以后让春来给你养老。”
陆建国听到这话,脸上并没有笑意,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语调有些低沉道:“是啊,咱们春来有孝心。”
他的眼睛却看向门外,陆思北离开的方向,目光沉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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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思思他们刚刚搬家,家里还没请到合适的阿姨,吃了饭,乔思思主动担起了下楼倒垃圾的任务。
她拎起个黑色塑料袋,一路小跑走到楼下。
远远地,她看见路灯下一个身影。
陆思北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毛线衫,后背半弓地靠在路灯上,指尖夹着一根烟,一点猩红闪闪烁烁。
他微微勾着头,缭绕的烟雾缠绕着指尖,微微遮住了眼眸。
“陆思北。”乔思思喊他的名字。
少年猛地抬头,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将烟藏在了身后。
乔思思朝着他走近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
她说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她忽然想起进电梯的时候,打给陆思北的那一通电话。
“是因为……陆叔叔吗?”
陆思北伸手将乔思思往后推了两步:“你离我远一点,别沾了酒味儿。”
转身,他将手中的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她道:“走吧,小姑娘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了,不安全。”
他走在前面,乔思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都没有说话,乔思思像是跟在他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路灯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她就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
进了电梯,她忽然听陆思北说了一句:“我真羡慕你。”
“啊?”乔思思不明就里,仰着头,看着他眼中冰凉一片,眼尾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带着猩红。
“你的父母都……好正常啊。”他说。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用“正常”来形容一个人算是褒奖。
可是他的声音像是浸泡在水里,混杂着醉酒后的沙哑,听起来那么悲伤。
这一次,没有那些语出惊人的转折,他说得很认真。
陆思北曾经以为他已经麻木了、接受了,也就无关痛痒了,直到今天晚上,他才可悲地发现,他竟然还存在着一丝幻想。
幻想着他们两个人或许不是真正分开,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回到彼此的身边。
说起来可笑,闹得那么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怎么还可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但是他总觉得,那是他的父母啊……
天下的爸爸妈妈都应该是生活在一起的,不是吗?
直到江萍告诉他,他们快要领证了。
所有的幻想也就破灭了。
“我……”
乔思思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电梯到了。
陆思北冲着她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晚安哦,小朋友。”
电梯合上,她看到他打开了16-3的门。
就这一眼,乔思思便记住了。
电梯上了顶楼,回到家里,爸爸和妈妈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了开门声,妈妈头也没回,只问了一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哦,我回来的时候等电梯等久了。”
乔思思胡乱找了个理由。
“那个……妈妈,药箱在哪里啊?”
“你找药箱干什么?”
“我……我有点感冒了,咳咳……”乔思思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好像在茶几柜里层,你找一下吧。”
“哦,好。”
乔思思拿出药箱,总算,家里有常备的醒酒药。
这个时候,爸爸妈妈的电视看得差不多了。
“我们睡觉去了,思思,你也早点睡,明明还要上学呢。”
妈妈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和爸爸回卧室睡觉去了。
“哦,好。”乔思思把醒酒药装好。
爸爸晚上包了生煎包,他刻意包得多了些,一个一个放在分装格里,方便想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吃。
乔思思拿了几个放在微波炉里面“叮了”一下,然后装在袋子里,和醒酒药拎在一块儿,偷摸去了楼下。
她也不知道陆思北睡没睡。
将东西挂在门上,按了几声门铃就飞速地跑开了,直到上了楼,还能听到自己心加快的声音。
刚才太紧张了,她甚至都没有听屋内有没有人出来开门。
这一晚,乔思思揣着很重的心事,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乔思思在学校早读的时候,她接到了陆思北的电话。
“乔思思小朋友,谢谢你的醒酒药和生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