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什么对象了,没有大学了,也没有奖金了,没有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嗓子,震住了所有人。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哥哥、嫂嫂、弟弟、妹妹包括她爸,全都看了过来。
她妈妈半晌才回过神来。
“没……没有就没有了……你……你嚷什么?”
“我不该嚷吗?”冯玲玲的声音渐渐软了下去,可是嘶哑中又带着绝望。
“从小到大,我都快被你们逼疯了……”
“哥哥和弟弟他们是男孩儿,所以你们喜欢他们,姐姐和妹妹是女孩儿,但是她们不读书,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所以你们也可以容忍她们。
而我,我就是想多读点书而已,就错得那么离谱吗?让你们一直这么针对我?”
她似乎要把从小到大,积攒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是小公主,是掌上明珠,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而我,我就是赔钱货,是累赘,是你们要榨干每一丝利用价值的摇钱树……
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不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吗?”
她歇斯底里。
“好啊,既然我在你们心里面那么不堪,那我死了,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大嫂就冷笑了一声。
“我说三妹,你这是吓唬谁呢?
妈不就是说你两句吗?你就要死要活的。
要死死去啊,吓着谁了……”
大嫂最后一个“啊”字还没说出来,冯玲玲直接就朝着阳台冲了过去。
片刻后,“嘭”的一声闷响传来。
是身体水泥落在地板的声音。
嘶……
屋内的人听到这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真……真死了?
大嫂颤着声音道:“跟……跟我没关系啊,谁……谁知道她这……这么想不开?”
这个时候,她爸才说话。
“都愣着干什么?去看看人怎么样了啊。”
“哦,哦……”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下楼去查看。
还好,冯玲玲并没有死成,四楼的高度,刚刚被一棵黄桷树挡了一下,算是救回来了一条命,可是全身多处骨折。
乔安少听说她住进了医院,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她,带着一些她平时爱吃的东西和一点水果。
一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她妈妈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才这么点药就这么多钱?这医院真是来不起。”
“死丫头,尽会裹乱的,钱没叫她挣点回来,花倒是挺会花的。”
“一下子死透了倒还好了。”
…………
她正说着,就见到乔安少了,马上上前一把抓住他,把单子往他怀里一塞。
“乔安少,我告诉你哈,她现在可是你的人了,这钱要结还是你去结,我们是不会给的。”
乔安少料想冯玲玲还没把分手的事给她妈妈说,只找了个理由开脱。
“阿姨,我先进去看看她。”
说罢,挣脱了她妈妈的手,就走了。
病房里,冯玲玲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全身都缠着绷带,一只脚吊在病床上。
她嘴唇干裂着,正努力往床边挪,似乎是要够床头上的那杯水,眼看着就要从床上掉下去了。
乔安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将水杯放到她的唇边。
冯玲玲似乎渴极了,“咕嘟”“咕嘟”喝了好大几口水。
等喝够了,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乔安少。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几天不见,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似乎憔悴了不少,看起来,她这段时间的确过得很不好。
“你怎么能这样呢?”乔安少上来就是责备的话,让冯玲玲有些不解。
“不过就是一场恋爱,何必闹到轻生这个地步?”
原来他以为她闹自杀是为了她。
冯玲玲笑了一声:“我不是因为这个。”
乔安少:“嗯?啊?”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啊,乔安少有些尴尬。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必要吗?”冯玲玲往病床上一倒,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人喜欢我,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我,就连对我最好的人也说我恶心。
忽然就那么一瞬间,觉得活着没意思。
心想着,死有多可怕?比我现在的生活还可怕吗?”
“我……”
乔安少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冯玲玲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你。
相反,我很感谢你。
我承认,最开始和你接触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你哥哥,他的成绩太好了,我害怕。
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哦,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得到那三千块钱奖金吧?
是因为当初我想读书,家里没一个答应的,我用了很大的力气,过程多艰辛我猜我不说你也能想得到吧。
我说我读书一样可以挣钱,只要用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名校,就可以获得三千奖金。
我真的不是为钱,我说过,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这个话是真的。
可我就是想证明给他们看,丫头一样可以挣钱。
如果不是你哥哥出现,我就真的做到了。
我知道,这种事情我没有理由怪你哥哥,可是我努力了那么久,他忽然插班进来了,我真的不甘心。”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乔安少问。
“说了有什么用?你不会为了我伤害你的家人的。
而且我知道,我在你心里面印象一直很好,城里人,爸爸是厂里的领导,全校第一……
我不想这一团糟的生活被你知道了。
有谁不愿意自己在喜欢的人心目中永远光鲜亮丽、高高在上?“
她始终是要强的。
乔安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替她捏了捏被角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安少。”
冯玲玲忽然叫住他的名字,嘴巴嗫嚅了片刻,终究还是问道:“我们……还有可能吗?”
“没有可能了。”乔安少回答得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