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成年人能顶得住乔思思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何叔叔都心软了。
“思思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让她把你送到幼儿园呢?”何叔叔问。
“因为妈妈很辛苦。”
因为以前爸爸在学校的时候,妈妈早上把她送到刘奶奶那里,晚上来接她,又要做饭、做家务。
有时候乔思思看见妈妈做饭都在打瞌睡。
妞妞给乔思思说【你妈妈真是钢铁做的,就这样还不想把生意丢了,一般人可真扛不住。】
现在妈妈每天还要接送她,可想而知,妈妈得有多累啊。
乔思思一句话让何叔叔的心都跟着抽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妞妞在教她,他只觉得,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又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家正把头伸出窗外,张大嘴巴接风的傻儿子……
为什么这么懂事的闺女没让他遇见?
乔思思的不舍只有一会儿,不大一会儿,她就开始觉得何叔叔的大汽车果然比自行车舒服。
“何叔叔,一辆大汽车要多少啊?”她问道。
一旁的何晟马上接口道:“就我爸爸这个车,好几万呢。”
“好几万是多少?”乔思思对金钱没有概念。
但是何晟有啊。
“就你那个大白兔奶糖,够你吃一辈子的。”
那一定是很多钱了,具体多少乔思思不知道,反正她家里买不起。
“那电视机呢?电视机多少钱?”乔思思问。
“嗯……现在最流行的二十一寸彩电,起码得大几千吧。”何晟答。
“大几千又是多少?”
“够你妈妈十年的工资。”
…………
乔思思没有说话了,这是人生第一次,金钱开始对她有了意义。
想要妈妈每天不那么辛苦上班,需要几万,想要每天看到精彩的电视剧,需要几千,而这些他们家都办不到。
从前乔思思觉得她们家挺有钱的,现在乔思思才发现,原来全家人都在拼了命地奔波,也不过是为了温饱而已。
很快就到了幼儿园了,乔思思从车上下来。
“谢谢你,何叔叔。”
她的小肉手又抓了两颗糖放在了何叔叔的手上。
何叔叔看着那两颗糖,笑了。
不过他没有拒绝的孩子的好意,而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学在这儿等着我,听见了吗?”
“嗯。”乔思思认真地点了点头。
八十年代的幼儿园没有什么讲究,乔思思现在读的是混合幼儿园,大朋友、小朋友都在一个班里。
不过这已经算是北川县最好的幼儿园了。
学费可不便宜,二十几块钱一个月,柳若云一向是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的。
妈妈昨天已经帮她办好入学手续了,一进学校就老师见到了乔思思,冲着她打招呼。
不过,比起老师,其他同学更先注意到她。
她可太漂亮了,在流行黑、蓝、灰的时代,她穿着小红裙子、小红皮鞋,斜背着一个
“珍珠”包包。
那个包包是古阿姨寄给她的,北川县可没有。
头上扎了两个小jiujiu,一边皮筋坠了两个像樱桃一样的缀子。
这个年代流行那种像蝴蝶一样的铁夹子,柳若云也想给她买着,却被乔思思嫌弃了审美。
她自己选的这个小皮筋,说和她的红裙子最配。
本来她就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样一身衣裳,更显得脸蛋粉嘟嘟的,玉雪可爱,连老师都萌化了。
整个幼儿园就数她最漂亮。
那些戴着蝴蝶夹子的小朋友瞬间自卑了。
“你穿得真好看。”有小朋友围到她的身边。
乔思思可一点不知道谦虚的,听到夸奖她把被挺得直直的:“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穿的衣服也好看。”
一直和她如影随形的妞妞……
【思思,别人夸你的时候,你应该说“谢谢”,并说“你也很好看”。】妞妞耐心教导。
乔思思不解:【为什么?她明明不好看啊。】
妞妞:……
【这是礼貌,快说!】
乔思思:“谢谢你,你也很好看啊。”
礼貌可真麻烦。
被夸的那个小女孩儿高兴了,牵过她的手:“我们一起做朋友吧。”
“我叫余雪兰。“
大约是因为从小就没有朋友,乔思思虽然很健谈,却抗拒和别人的亲密接触,但是又迫于“礼貌”只能接受了。
“呵,呵呵,好啊。”她露出了营业性的假笑。
“我叫乔思思。”
妞妞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可真是难为这小孩了。
乔思思的臭屁和傲娇是与生俱来,相比之下,另外一个小女孩儿就讨喜很多。
但是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能要求什么呢?有些人天生热情开朗与人为善,有些人骄傲孤独,游离于人群之外。
妞妞又在想,强迫她去交朋友会不会对她太苛刻了。
正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起了。
老师推着这两个小孩儿:“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在三班,快去教室吧。”
两个小女孩儿手拉着手走进了教室。
脚一踏进去,乔思思的头皮就觉得发麻了。
楼上周科长家的小矮子……
周科长总共两个小孩儿,一个“小秃子”八岁,一个“小矮子”四岁半,比乔思思大一岁半,也在读幼儿园。
花花幼儿园是北川县最好的幼儿园,两个人相遇的几率不可谓不大啊。
狭路相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哼”地撇过头去。
但是小矮子比乔思思先来一年,在班上已经认识了很多人了,他很快地发挥起了自己的“主场优势”。
他和别人咬耳朵:“嘿,你看她,她家是农村人,又脏又穷。”
“她妈妈只是县政府里的临时工,穷得很。”
“你们别看她外表干净,其实她可脏了呢,身上都是臭的。”
“真的,农村人都是这样,全身都是汗臭味。”
…………
不出一天的时间,这些话传得全班都是。
乔思思坐在座位上,心里酸酸的,但是她偏偏昂着头,叫人看不出一点儿难过的样子,把老师教的绘画作业做得格外漂亮。
于雪兰却不忍。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就挨着思思坐的,她一点儿都不臭,明明香香的,你才臭呢。
你再这么说我告诉老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