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汉吃饭的手顿了一下。
再不舍,自己放出去的话,也只能放他们走了。
接下来几天就是收拾东西了,柳若云没带多少东西走,兜里有钱,什么都可以置办,多的都留给哥哥嫂嫂吧。
吴桂香很是感动,临行那天拉着柳若云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
“你说,自从你来了我们家,我嫉妒爸妈因为你起了房子,一直跟你不对付,你还这么……这么……
你还把地留给我们种,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吴桂香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种地,她只知道地多粮食就多,柳若云把地留给她,无外乎就是再生父母。
柳若云笑了笑:“我都知道的,嫂子,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也只是在家里面,在外头,你可从来都是顾着咱们自家人的。
再说了,我们安杰这两年可没少麻烦你们,这些留给你们都是应该的。”
吴桂香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激动啊。
“哎呀,老二家的,还是你看得明白啊,要不怎么说能在城里当干部呢,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啥也不说了,以后我和你大哥对你们的地比对我们自家的地还好,你们啥时候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我们就把地还给你们,保证比现在肥一倍。”
柳若云哭笑不得。
她这个嫂子说话是真不好听,这张嘴巴得罪了不少人。
这边,乔老汉也在依依不舍,他看着乔思思。
“思思啊,爷爷做了没良心的事,你可不能没良心啊,一定要记着多回来看看爷爷,知道没?”
乔思思坐在自行车后坐上面无表情。
柳若云见状指使自己女儿:“思思啊,你看爷爷多疼你,我们就要走了,你还不亲一口爷爷?”
其实乔老汉这几年对思思的疼爱柳若云还是看在眼里的。
或许是愧疚的原因,柱子和豆子都没乔思思这待遇。
有些仇没必要记一辈子,既然都要离开了,柳若云也就释怀了。
乔思思听她娘的话,倾半个身子,凑在乔老汉脸上“吧唧”一口,亲了下去。
这一口可是亲在乔老汉心头上去了,他禁不住老泪纵横。
三年了,快三年了,他终于能和自己的孙女儿亲近一下了。
有谁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有谁知道看见孙女儿粉嘟嘟的脸蛋儿他有多想捏一捏吗?
但是不能。
每次他拿着自己攒了大半个月的零用钱买一点零食给乔思思,却只能换一句冰冷的“谢谢“,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李芳兰看见自己老头儿又哭了,无语望天。
“死老头子,你怎么又哭了?儿女们是进城挣钱去了,是好事,你这样子被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了?”
乔思思见状,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了乔老汉嘴里。
“我朋友妞妞说了,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会好的。”
乔老汉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糖,好甜、好香……
“我乔老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奶糖呢。”他道。“没想到还是孙女喂的,这孙女真是没白疼啊,比小子强。”
“爷爷,那你心情好了吗?”乔思思问。
“好了,好了,比当了万元户都高兴。”
正在这个时候,乔妙出现了,她伸出手朝着这边摇一摇:“嫂子、哥哥……”
乔妙先前就说过,在城里借了一辆三轮车来帮他们拉东西,没想到还真的被她借到了。
乔老汉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乔妙下车熟练地帮哥哥嫂子把东西往三轮车上搬。
隔壁的胡大婶见到乔妙来了,见缝插针地往上凑。
“四丫头,听说你在城里挣大钱啊?”胡大婶问。
乔妙笑了笑:“啥大钱啊?都是一分一毛挣的辛苦钱。”
“那你那儿还缺人手不?”胡大婶又问。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乔妙的神色动了动:“大婶,你……”
胡大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两只手搓了搓,冲着乔妙笑了一下:“这不是儿子大了要看媳妇儿了吗?
人家要求了,必须三间房,我和你大叔哪有那个本事,就……就……”
乔妙一下就明白了胡大婶的难处,从古至今都这样,没儿子的愁儿子,有了儿子又愁娶媳妇。
其实乔妙对胡大婶的印象不错,毕竟大安村人都在欺负他们家的时候,只有胡大婶帮着他们家说话。
而且她现在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她做起了盒饭,早点又舍不得丢。
她每天下午要买菜、准备,凌晨就要起来包包子、蒸糯米,中午又要回家做盒饭,一天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三个用,能有一个人帮帮也好。
“要帮我也好,一个月15块钱,包吃,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可以。”
胡大婶连连点头,一个月15块,可比种地强多了,而且还包饭,省了家里一个人的口粮。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你可不许换别人了哈。”
胡大婶拉着乔妙,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事儿黄了。
“不过大婶,你来了,住哪儿啊?”乔妙问道。
“以前我还能跟你挤一挤,现在我三哥来了,可没地方给你住了。”
“这你就放心吧,我不是有个侄儿在城里吗?我上他那儿住一个月,等挣了钱再租一间嘛,听说便宜的也就几块钱,也能剩下不少呢。”
两个人站在那儿说了许久。
胡大婶一走,就有看不惯乔家人的村民上前去扯了扯胡大婶的手:“喂,你怎么还和这家人来往啊?不怕沾了晦气啊?”
胡大婶把手一扯,“呵呵”笑了两声。
“晦气的是你们,傻不拉几,财神爷来了不知道迎接,还往外赶呢。”
正在这个时候,乔家人的东西都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乔安杰的自行车后座上拉上柳若云,就把乔思思放在了乔妙的三轮车后面。
他朝着自己的爸挥了挥手:“走了啊,爸。”
乔老汉站在门口,泪眼依旧婆娑:“走吧,走吧……”
乔安杰狠下心回头,自行车一踩,车子便往前滚滚而去。
乔思思坐在小姑的三轮车里,看着大安村越来越远,而爷爷,一直站在风口,久久地未曾离开,直到他慢慢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乔思思再也看不见了。